第25章(第5/7页)
一个人的信仰很难在几十年内保持不变,但江百韬却成功地做到了。他是一个情感复杂的人:崇拜三民主义,同时也不排斥共产主义。孙中山的革命主张他能一一例举,马、恩、列、斯、毛的书,他照样会倒背如流。据说上党课时他从不带参考书,只要你说出无产阶级革命导师的一句话,他就可以当即指出这是出自哪一本书,哪一页,第几行……
他没想到在这个世界还能有人怀疑他,和郑耀先一样,早在多年前,江百韬就彻底忘掉了自己的真正身份。他也没料到有人还会给他下药,因为设局下药的人,此时正处于自身难保的尴尬境地。
“我一味回护郑耀先,迟早会遭致怀疑,如果不救呢……不救当然不会有麻烦,又没人命令我非救不可,冒那份险值么?只是现在……我还能置之不理吗?台湾若知道这一切,会不会命令我积极营救?只要我一动,这身份迟早还会暴露……”烟雾将他忧愁的面容团团包围,久久萦绕,挥之不去,“照目前这种情况调查下去,不外乎有两种可能:一,周志乾不是郑耀先。既然不是,那就要被当场释放;二,周志乾就是郑耀先,如果是郑耀先……哎呀不对!一旦他就是郑耀先,那询问口供时,肯定要涉及在X解放区时,一些至今都无法解释的谜团。比如说,他为什么来解放区?又为何匆匆离开解放区?说不定到最后,连‘影子’的存在都不是秘密……”不管怎么想,江百韬都觉得心里没底。他坚信郑耀先绝不是个视死如归的革命者——从他逃避追杀的手段就可轻易找出答案。一旦他供出有关解放区的所有事实,其后果如何,江百韬连想都不敢想。“这形势怎会越来越怪?”他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动得愈来愈快,没过多久,便已浑身无力冷汗涔涔,“不管怎么看,好像我都要跟着倒霉……”呆坐了许久,一脸木讷的江百韬,不知从何时起,开始祈祷周志乾最好不是郑耀先。
可证明周志乾不是郑耀先就能解决问题吗?揣摩了半天,江百韬突然觉得这条路也要行不通。周志乾说自己不是郑耀先,那肯定不算数,怎么办?就只好由他这案件负责人去证明了。但问题就在于:他周志乾果真不是郑耀先吗?说他不是有谁会信?你江百韬非要倒行逆施证明他无辜,呵呵!想不被那些革命多年的老情报怀疑动机,恐怕就是天理难容。
“我要有难了,”江百韬痛苦得快要疯了,他揪着头发,拼命抵御那一阵强似一阵的眩晕,“这‘鬼子六’太讨厌了!”想到这,他不禁暗暗自怨自哀,“唉!这哪里是我调查你?简直就是你郑耀先变相折磨我嘛!”
危急正在向江百韬一步步逼近。而始作俑者郑耀先,将写秃的毛笔一扔,吹吹字迹未干的酽墨,心想:“老子动动笔就行,你江百韬费心思去吧!”这第二封信延续前一封的风格,不但在一张纸上诉说了自己冤情,同时还点出在山城我方内部,长期潜伏个极其危险的国民党特务。
“一见到我这熟悉的仿宋体,再加上以往那精准的情报,呵呵!我就不信中央不派人核实。不过……在‘就地击毙,格杀勿论’这八个字没撤销前,我还是别承认自己身份。万一问到我是如何得知这些情报……那我还说是陈浮喝醉后泄露的。”想来想去,问题的关键又重新集中到陈浮身上。现在已经没有别的选择,郑耀先只能赌陈浮看在孩子份上,不会出卖自己。
这封信无疑就是颗重磅炸弹,当诸位领导看过内容后,一个个大眼瞪小眼,全都没了动静。
老袁突然想起陆昊东生前向他提到的“影子”;段国维私下认为周志乾是想把水搅浑;陈国华闭上眼睛琢磨郑耀先到底想干什么;而江百韬则一片接一片,大口吞服着止痛药。
“这小子不简单,”陈国华赞道,“蹲大狱都能把外面搅得鸡飞狗跳,嗨!以前我还真是小瞧了他。一个巧妙的四两拨千斤,就把我们这些老家伙全都玩进去,唉!啥也不用说了,咱们洗净屁股,乖乖等着上级审查吧!”摇着头,随后又哭笑不得地补充道,“如果说他不是郑耀先,打死我都他妈不信!”
“我敢肯定他就是郑耀先!”老袁气得快要口吐白沫,他声嘶力竭地喊道,“这王八蛋玩得太高明了!明知道他是谁,可愣是拿他一点都没办法!奶奶的,现在谁是能人谁是草包,全都明摆着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