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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楚天瑛神态轻松:“请看这张在现场俯拍的照片,大家关注的往往是床铺和床铺上的尸体,可是我想请大家仔细看的,却是照片上每个人的头顶。”
包括王副厅长在内的一群警察纷纷低下了头,仔细查看卷宗里的照片。
“大家一定发现了吧?照片里救火的邻居们,头顶处的头发都有不同程度的卷曲,有的还呈斑秃状。那是救火时,天花板的火星落到头发上燃烧形成的,但是你——”楚天瑛手臂一横,指向背靠墙坐在一张椅子上的犯罪嫌疑人,“照片上,你的头顶一尘不染。同时,其他照片显示你前额的发梢和眉毛有火燎痕迹,这是怎么回事?什么情况能造成这种现象?恐怕只有一种——你把院落里早已准备好的汽油倒在自己妻子和孩子身上,然后将火柴扔进去,汽油被点燃的瞬间猛然蹿起火苗,从正面将猝不及防的你燎了一把!”
审讯室里立刻响起一片惊诧的议论声。
犯罪嫌疑人提了提眼皮:“警官,这只是您的推测,总不能光凭我眉毛被燎了,就定我个杀人罪吧?您得拿出让人信服的证据。”
骤然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楚天瑛身上。
楚天瑛冷笑一声。
尤其当案件发生在室内时,你其实是走进了一个六面体……
“室内的犯罪现场是一个六面体,包括天花板、地板和东南西北四面墙——这是我在中国警官大学进修时,国内刑事鉴识的顶级专家刘思缈老师反复告诫我们的。”提到她的名字时,他心头顿涌起一股暖流,不得不停顿一下,才接着说下去,“所以,当我对火灾现场进行第二次勘查时,特别留意查看了墙面,结果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痕迹……不过,在提到这个痕迹之前,先请大家再看一下照片:火灾现场的床铺是一个通铺,东西延伸展开,都靠着墙。全家人睡觉时排列的次序从西往东数分别是:妻子、大女儿(脸朝东)、小女儿(脸朝东)和丈夫。”
“你们不觉得奇怪吗?”楚天瑛见众人一脸茫然,解释道,“睡觉时,做妈妈的往往会把最小的孩子安置在离自己最近的地方——尤其那个小女儿还不到两岁,正是最依恋母亲的年龄——而且孩子的睡姿往往是面朝妈妈侧卧。所以现场这张反映尸体位置的照片,让我觉得反常,于是我形成了一个大胆的设想:这家人睡觉时排列的次序从西往东数本来应该是:丈夫、大女儿(脸朝东),小女儿(脸朝东)、妻子,但是,由于卧室的门开在东墙,一旦起火,睡觉位置离门最远的丈夫逃出去了,其他人却被烧死,容易引起警方的怀疑。所以,犯罪嫌疑人将妻子弄昏迷后,把她挪到紧靠西墙的位置。这样一来,不知情的人会以为丈夫才是睡在离门口最近的地方,由于离门近,他才成为唯一的幸存者,也就不奇怪了。
“我刚才说丈夫将妻子弄‘昏迷’了——这就解释了为什么三名死者气管里都有大量吸入的烟灰。我熟知‘张举烧猪’的故事,但也记得另外一个案例:有一年,法国巴黎东南部一座七层高的住宅发生火灾,造成十七人死亡,三十多人受伤。调查结果表明,罹难者的呼吸道中大多都有烟灰,说明他们是在睡眠中窒息致死,而不是被烧死的。所以我想,假如那个妻子和两个孩子在火灾发生时,虽然活着、能呼吸,但已经失去知觉和行动能力,那么,事后我们照样会在他们的呼吸道中发现烟灰。
“凶手决定一次杀死三个人,必然处心积虑,不会光指望她们睡着了,起火后就不会从火场逃生,事先致其昏迷才是更为妥当的办法。而让受害者昏迷又不易被尸检发现的办法,我想应该是用枕头之类的东西闷在头上,使之窒息,待受害者陷入昏迷后再拿走枕头,使其依然能呼吸,然后再放火。”楚天瑛剖析,“处于清醒状态中的妻子,当然不会任由凶手把自己挪到西墙后弄昏,所以我推测,妻子应该是像往常一样靠着东墙躺下,凶手将她就地弄昏,再挪到西墙。按照这个思路,我在东墙上找到了刚才说的那个——奇怪的痕迹。”
他拿出几张放大的照片:“请看,这就是我在通铺的东墙上发现的几道抓痕。在抓痕深处我提取到了皮肤碎屑,经DNA分析和基底细胞测试表明,这是死去的女主人在火灾当晚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