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真相(第4/9页)

“直到于文洋死的前一天傍晚,我和老夏、老刘在监视屋里仔仔细细地分析案情,把每一起谋杀按照逻辑链条重新罗列、连接起来,寻找其中的因果、承启,我才意识到,也许不是那个策划者做不到,而是我不敢面对真相。”呼延云说,“于是我问了自己一个问题,假如换成是我,在一年前把谋杀的方案都策划好了,详细地告诉了段新迎,然后转身离开,那么,从火锅店的爆燃,到环山邀请赛上的事故,再到蛋糕房外的下毒,宠物医院外的溜车事故,直至于家的大火……这一系列方案还能否顺利实施?结果,答案是,毫无问题!”

围在圆桌边的人都不禁啜了一口咖啡,眼神各有所思。

“删除条件四。这一回,再按照新的条件排查嫌疑人,结果又如何呢?十分惭愧,我还是没有发现策划人,直到老夏的提示——”

夏祝辉一愣:“我?我几时提示你了?”

“你是无意中提示的我。”呼延云说,“当时,你当时慨叹策划者的手段时,曾说出这么一句‘这么强大的逻辑,恐怕诡计的设计者是一个推理者吧’?一下子把我点醒了……他的逻辑如此强大、策划如此精妙——我的介入也一定在他的计划之内!”

“诸位可以想想,我介入的最大意义是什么?换言之,假如没有我,这起案件会在哪里止步?”呼延云说,“答案显而易见,假如没有我,于文洋在逃脱了大火、堪破了段新迎和欣欣合演的‘双簧戏’之后,就没事了,第二天就坐上飞机出国了。恰恰是由于我查清段明媚死因之后,提出他必须去段新迎家登门道歉和赔偿,才使得他落入陷阱、命丧黄泉!试想,如果不是我拿自己在推理界的影响力施压,而是巩柱以药瓶为要挟,让于文洋去段家,于文洋会去吗?当然不会!所以,我的介入本身,也一定是策划者策划内的‘一环’。”

“那么,一切都明了了,找出这个策划者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搞清——我是怎么介入这个案件中的!”呼延云讲到这里,咖啡店门口传来“叮咚”一声,大家一看,是段新迎来了。

一个月不见,他瘦了很多,嘴巴凸得更厉害了,但是目光变得平静了,尽管眉眼间依然流露出淡淡的悲伤。

他把雨伞收好,放在门口的伞架里,走了过来,跟每个人都点了点头,然后挨着刘新宇坐下,神情有点拘谨。

呼延云扬了扬手,叫老板娘过来点了餐,然后问段新迎:“家里的事情忙完了没有?”

段新迎点点头:“多亏了老刘帮衬着,忙前忙后的,我爸的丧事才算办利落,没想到郊区一块墓地也要那么多钱,穷人可真是活不成,也死不起了……”

不约而同地,一声长长的叹息。

“呼延你接着说吧。”刘新宇道。

呼延云“嗯”了一声,续道:“于是我从头开始想,当初张昊登门来找我,我为什么会马上接下这案子?案情古怪?不对,比这古怪的案子多了,我不会因为好奇就轻易接手。案子跟老同学有关?不对,我是接下案子之后才意识到段新迎的身份的。一份对段新迎‘极度凶险,出狱后极可能再次犯罪,并完全无法预知犯罪手段’的鉴定?嗯,确实很有吸引力,还一度牵着我走向了错误的方向,可是,试问哪个刑事犯罪分子不是极度凶险的?哪个的犯罪手段可以提前预知?所以,正确答案应该是——做出这份鉴定的人,才是我介入此案的真正原因!”

齐刷刷地,所有目光都望向了段新迎。

段新迎沉默不语。

呼延云说:“老段,事情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谋杀者和被害人已经同归于尽,从法律的角度讲,此案已结。在座的所有人,都可以用自己的名誉起誓,今天你所讲述的,我们只当成一个故事,这个故事中牵涉的任何人,都绝对不会再受到追究,就像我在电话里向你请求的,一个月前发生的一系列事件,是我平生所从未遭遇的惨败,那位导致我惨败的幕后高手,理应由你代为谢幕。”

咖啡馆里静悄悄的,不知过了多久。

“去年6月,一个傍晚,我正在牢房里呆呆地坐着,狱警来提我,让我跟他走进一间审讯室里,然后他关上门,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