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马克(第5/6页)
“你待在这里。我去拿毛巾和行李。别想着再回到那栋楼里。我们要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现在就走。”
在那之后,我一定是被不堪忍受的疲惫和寒冷所击倒,因为我不记得斯蒂芬什么时候回来,用珀蒂家的细长的浴巾擦拭我的身子,为我穿好还很潮湿的牛仔裤,然后强行给我披上了大衣。她把浴巾丢在院子里,盖在了那只猫的尸体上,随后便领着我来到外面的人行道上,关上我身后的门。我蹒跚地走在灰色的街道上,斯蒂芬气鼓鼓地跟在后面。
我在墙上靠了一会儿,睁开眼睛时,看到斯蒂芬在一栋大楼的大厅里,正在向站在桌子后面的男人喊着什么。我知道我应该过去帮她,应该参与进去,可是太冷了。我抓紧了衣领,随后斯蒂芬又带我走向了上坡路。
“拿着这个,马克。”斯蒂芬说着把小帆布背包的带子挎在我背上,费力地拉着身后的两个拉杆箱。我晃了晃头,揉了揉眼睛,想让自己清醒一下去帮助她,但是我太累了。“你能相信吗?那个浑蛋竟然说不能把行李给我们,因为服务生本来就不负责看管行李。‘都在标识(阿拉伯语)里写着呢,我们都应该感到庆幸。’我真是受够了这个地方。”
不知道斯蒂芬是怎样把我和行李都搬到皮加勒地铁站的,此时我们已经下车,穿过了一个换乘点来到了一个拥挤的小型轻轨站。虽然天还没亮,我们周围却挤满了人,上班族已经开始了他们的一天。车上的时钟显示五点五十二分。走过这段路后我们又在车里坐了一会儿,这让我的精神重新振作了些,积攒了力气说出:“不是我干的,斯蒂芬。”
她只是摇了摇头。
“我们去哪儿?”
“到巴黎北站乘机场的郊区快线。”
“可候补航班只有今晚十一点的那班。”
她转过来瞪着我,说:“你觉得我会想在这座城市多待一分钟吗?你有什么提议呢?观光?也许去爬埃菲尔铁塔,吃一顿米其林三星午餐,然后再去找个在路上被撞死的动物尸体?”
车厢里的人盯着我们。“嘘!”我低声说。“我告诉过你了:不是我干的。是——”
“闭嘴,马克。不要再和我说一个字。”她把两只手交叉在胸前,看向别处。
当列车到达巴黎北站时,至少我有足够的力气背起背包、拉着自己的拉杆箱了。我们俩沉默不语地穿过地铁站里混乱的楼层,最终找到了自动售票机。我停下来,在拿出钱包之前看了一眼四周;现在是周五的清晨,车站里人来人往,其中很多人看起来都非常危险,连帽衫和运动鞋让他们看上去像典型的第一世界的犯罪分子。我有点为自己感到惭愧,彩色的旅行箱和迟疑的脚步让人从几米外就能看出我们是随时等着被骗的游客。
可是当我把钱包拿出来,才发现一切担心都是多余的,我只剩下两欧元三十五分和一张毫无用处的信用卡。斯蒂芬从她的兜里翻出了另外一欧元四十分。我们的车票需要二十欧元。
“看,”斯蒂芬指着横在巴黎郊区快线B线入口的十字转门闸机说,“每个人都过了那道栅栏门,他们都没有票。我们也可以跟在某人后面溜到另一边。大家都这么做。”
“没门,斯蒂芬。无票乘车是违法的。我才不管大家是不是都这么做。”
“什么?那有其他办法吗?”
我什么也没有对她说;我开不了口,只能冒险走到大厅,捧起双手,摆了个全球通用的乞讨的手势。虽然这样很丢人,但是总比受环境所迫逼自己去做违法的事要好。
斯蒂芬并没有试图阻止我;她只是抱怨着:“你一定是在逗我。”然后把行李拉到附近的栏杆旁,坐在其中一个箱子上面,双手托着腮。此时此刻,我真想藏进地底;即使路过的歹徒或者骗子把我揍成烂泥,抢走我的一切,把我碾成灰,我也不会觉得沮丧。
这真是屈辱的四十分钟。我不知道是谁的尴尬更让我感到火辣辣的痛——我自己的,还是斯蒂芬的。她就坐在栏杆旁,只希望自己不在这儿,在天涯海角都无所谓;只要不认识我,和任何人认识都无所谓。就在我让自己如此荒唐、漫无目的地、有操守地站着时,那些个子高大的孩子嘲笑我,游客们从我身边飞快地掠过,赶着上班的人叫我滚蛋,直到一位肤色较深、戴着白色法国军帽的男子出现,他微笑着走近我。他的妻子、儿子和女儿在他身后耐心地看着。他的妻子围着彩色的希贾布[37],他女儿的则是一条长长的紫色的。他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