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查理·马歇尔之友(第6/15页)
“不是。”
“好吧,那你就紧紧抓牢,听懂了没?”
她开始向上爬,上了几阶,她开始哀嚎,查理·马歇尔则设法一手夹着猪,另一手一巴掌响亮地打在她臀部,以中文对她破口大骂。丈夫匆忙跟在她身后,杰里则将两人安然拉上来。最后是查理·马歇尔如小丑的头部探入机鼻。虽然脸部大半被帽子遮住,杰里仍首度看清帽下面貌:棕色皮肤,骨瘦如柴,半垂的华人眼皮,一张法国人的大嘴,吆喝时朝四面扭曲变形。他将猪推过去,杰里抓住,猪又叫又蠕动,他送还给老农夫妇。随后查理将一身无肉的躯干拉上飞机,如同蜘蛛爬出水沟一般。他一上来,海关官员与炮兵上校立刻起立,拍拍屁股,迅速走向阴影中头戴卡斯特罗帽的男子。男子仍跨坐在纸箱上。来到他面前后,他们尊敬地等候,如同教区副执事将献金送上祭坛。
手链亮光闪动,一手向下伸出,一次,两次,接着一阵崇敬的寂静降临现场,两人仔细数着一堆钞票,众人旁观。几乎不约而同的,他们回到梯子顶端,查理·马歇尔拿着货单等待。海关官员签了名,炮兵上校以赞同的眼光看着,接着两人敬礼后爬下梯子。机鼻振动至将近全闭合的位置,查理·马歇尔踢了一下,扔了几张草席挡住空隙,再快速爬过包装纸箱,来到通往座舱的内梯。杰里跟着他身后爬上去,在副机长座位坐定,默默祷告。
“飞机大约超重五百吨。飞机漏油。飞机载了一个武装保镖。机场禁止我们起飞。金边机场禁止降落,当地大概被炸出白金汉郡一样大的大洞。脱离赤柬抵达安全之地需一个半小时,如果对方任何人告密,高手威斯特贝的手脚会被绑起来,抱着装有鸦片原料的两百个布袋。”
“这东西怎么飞,你会吗?”查理·马歇尔边喊边启动一排发霉的按钮。“你是个飞行大英雄吧,伏尔泰?”
“我痛恨得要死。”
“我也是。”
查理·马歇尔抓住苍蝇拍,扑向挡风玻璃上嗡嗡飞的大苍蝇,然后一个个发动引擎,最后整架可怕的飞机喘气动摇,如同驶回克拉珀姆丘的伦敦末班公交车。无线电嗤嗤作响,查理·马歇尔还有时间对控制塔台讲黄色笑话,先以高棉语说,然后遵循飞航传统,以英文报告。前往跑道最远一端时,飞机经过两三座炮台,一时之间杰里认为激动过度的士兵会朝机身扫射,后来他以感激之情想起陆军上校与军用卡车以及贿赂。又来了一只大苍蝇,这次杰里取来苍蝇拍。飞机似乎丝毫不见加速,然而仪表板半数指标都指向零,因此他无法确定。跑道上机轮的声响似乎比引擎还吵。杰里回想起老爸杉波的司机开车送他回学校的经过:缓缓驶过必经的西部便道,往斯劳而去,最后抵达伊顿。
两名山民前来参观,笑得合不拢嘴。一丛棕榈树朝他们跳跃而来,但飞机双脚稳稳踩住地面。查理·马歇尔心不在焉地往后拉操纵杆,收拢起落架。杰里不太确定机鼻是否真已拉起,再度回想到就学的情景,回想到跳远竞赛,忆起同样的感受——没有起飞,却脱离地面。他感受到振动,听见机腹掠过树林时树叶的唰唰声。查理·马歇尔对着飞机臭骂,要飞机往该死的天空上升,但有一世纪之久的时间,飞机的高度丝毫不见增加,只是在蜿蜒的道路上空数英尺嗡嗡悬挂。道路一意向上伸入山脉里。查理·马歇尔想点烟,所以让杰里握住他面前的方向盘,感受活蹦乱跳的方向舵。查理·马歇尔重掌方向盘后,飞向山脉最低点的一处缓坡。转弯后,掠过山脉顶端,接着再回旋三百六十度。向下望着棕色屋顶、河流、机场时,杰里盘算高度大约一千英尺。就查理·马歇尔而言,以这高度来定速航行很舒服,因此他现在总算摘下帽子,摆出大功告成的姿态,以一大杯苏格兰威士忌犒赏自己。酒瓶放在他脚边。飞机下方的暮色越来越浓,褐色的泥土则柔柔地融入淡紫。
“谢谢,”杰里接下酒瓶说,“对,我也想喝。”
杰里开始与他闲聊——如果扯开嗓门对谈也算闲聊的话。
“赤柬刚炸掉机场军火库!”他吼叫,“机场关闭,不准起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