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茶与同情(第5/11页)

“你来的路上,或许看到了,店名是诺索斯,在乳品快餐店隔壁。”

他们享用美酒,吃得尽兴,而安德鲁·威特夏,新来的英文老师,也加入两人的行列。几星期前,伊丽莎白才介绍安德鲁练习瑜伽。他们俩一起到梭贝尔中心上课,变成好朋友。

“她真的对瑜伽很有兴趣,”他点着白发苍苍的头表示认同,“是她真正感兴趣的东西。安德鲁的个性,正好有助于她发挥这一方面的兴趣。外向、不习惯沉思、喜欢肢体运动……正好适合她。”他语气坚定。

他说,因为帮忙照顾小孩的人十点下班,所以三人,他、安德鲁、伊丽莎白于十点回家。他冲泡咖啡,三人欣赏音乐,十一点左右伊丽莎白给两人各一吻,说她想过去看看母亲。

“据我了解,她不是和母亲断绝关系了?”史迈利轻微反驳,但彼得·伍辛顿置若罔闻。

“当然,对她来说,亲吻并不代表什么,”彼得·伍辛顿解释得理所当然,“她谁都亲,学生、姐妹,连清道夫都亲。她非常外向。值得再提一次的是,她喜欢缠着别人不放。我是说,她的每段人际关系,都非得是一场征战不可。她的小孩也好,餐厅里的服务生也好……等到赢得对方欢心,她又觉得对方好无聊。那还用说。她上楼看看伊恩,而且我相信她还趁这个时间从卧房找出她的护照和安家费。她留下纸条表示‘抱歉’,之后再也不见人影。伊恩也再没见过她。”彼得·伍辛顿说。

“呃,安德鲁有没有她的消息?”史迈利调整眼镜位置,询问彼得。

“跟他有什么关系?”

“你说他们是朋友关系,伍辛顿先生。有时候,第三者会变成中间人,在这种情事中。”

用到“情事”一词时,他抬头,发现自己与彼得·伍辛顿一对诚实、哀凄的眼睛四目相接,一时之间,两副面具同步卸下。史迈利是观察者吗?或者他被对方观察着?也许只是他想像力太丰富,或者他察觉到,在他心中,以及对面这位文弱书生的心中,隐隐有种同病相怜之感?“戴绿帽又顾影自怜的丈夫,应该组成联盟才对。你们全都有无味而可怕的慈悲心!”安恩有次对他丢下这句狠话。史迈利心想,你从来都不懂你的伊丽莎白。他仍盯着彼得·伍辛顿看。我也从来都不懂我的安恩。

“我所记得的就只有这些了,真的,”彼得·伍辛顿说,“之后的事,是一片空白。”

“好,”史迈利无意间在伍辛顿反复强调的说法中找到庇护所。“好,我了解。”

他起身离去。门口站了一名小男童,发出伪装下具有敌意的目光。一名重量级妇女平静站在身后,握住他双手手腕高举,乍看之下如同他在荡秋千,其实他仍站在地上。

“你看,爸爸在那边。”妇女说,以令人依恋的棕色眼珠凝视伍辛顿。

“珍妮,嗨。这位是外交部的史坦法斯特先生。”

“你好。”史迈利客气地说。漫无边际聊了数分钟,史迈利承诺若有进一步消息会立刻通知,然后静静告辞。

“噢,祝你圣诞快乐。”彼得·伍辛顿从门阶上喊。

“啊,对。是的。我也祝你圣诞快乐。全家快乐。年年快乐。”

在休息站小吃店点咖啡,除非你请他们别加糖,咖啡一定是甜的。每次这位印度女子一泡咖啡,蒸汽就灌满小厨房。男人三两成群,默默吃着早餐、午餐或晚餐,要看此时对他们个别的时间而定。在这里,圣诞节也即将到来。六颗油腻的彩色玻璃球挂在柜台上,以增添节庆气氛,另有一只渔网丝袜请求捐款给脑瘫儿童。史迈利盯着晚报,无心阅读。距离他不到十二英尺处的角落,小法恩采取看护人典型的坐姿,深色眼珠对着用餐人与门口和善地微笑。他以左手举杯,右手则闲置于胸口。卡拉也有相同的坐姿吗?史迈利纳闷着。卡拉也在不起疑心的人群里找到喘息空间吗?老总是这样没错。老总在一房一厅的楼上公寓里,为自己找到第二、第三、第四条生命。该公寓位于西部便道旁,登记的姓氏平凡无奇,就叫马修斯,并未向管理组人员报备为假名。其实第二、第三、第四条生命是夸大的说法,但他的确把衣服留在那里,养了一个女人,马修斯夫人,甚至也养了一只猫。每星期四一大早去工匠俱乐部学习高尔夫球,而在圆场的办公桌前,他道尽了对中下阶层与高尔夫球的不屑的看法,对爱情也看不上眼,对其他可能偷偷心动的无聊事务一样不屑。他甚至租了一块公有园地,史迈利记得,在铁路侧轨边。史迈利向马修斯夫人报告坏消息那天,她坚持要开美容过的莫里斯车载史迈利前去参观。他的园地与其他人的同样紊乱:标准型的玫瑰,没吃过的冬季蔬菜,一个塞满水管与种子盒的工具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