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轻松漫步公园(第5/8页)

“哈啰,彼得小朋友,工作怎样?天啊,好冷!”

彼得·吉勒姆懒得响应,只是快速拍打杰里的肩膀一下,仿佛命令他开始赛跑,然后关紧车门,上下加锁,将钥匙放进口袋,以小跑步带他走过一条走廊。这道走廊,雪貂一定大肆翻整过。大块大块的水泥被敲落,露出下面的板条;门与铰链被迫分家;托梁与门楣摇摇欲坠;遮尘布、梯子、瓦砾四处横陈。

“是爱尔兰人来过了吧?”杰里高声说,“或者只是开了场不分阶级的舞会?”

他的问题散落在哗啦声中。两人快速向上爬升,彼此不相让,吉勒姆在前半跑半跳,杰里紧跟在后,上气不接下气地大笑着,四脚踩出隆隆巨响,也在裸露的木阶上摩擦出声。来到一道门前,两人停下,杰里等吉勒姆动手开锁。进了门后,再等吉勒姆重新锁上。

“欢迎光临。”吉勒姆稍微压低嗓门说。

他们来到了五楼。现在他们脚步放轻,不再嬉闹,成了奉命安静的英国部属。走廊往左弯,再弯向右边,然后他们走上狭窄的几个阶梯。一个出现裂痕的凸面镜,又是阶梯,两上三下,最后来到工友桌,没人看守。他们左边是喧闹室,空无一人,吸烟椅大致摆成圆形,壁炉里燃烧着熊熊炉火。由此通往一个长方形房间,铺有褐色地板,标明“秘书处”,其实是前厅,有三名妈妈佩戴珍珠、身穿两件式套头毛衣,凑着阅读灯默默打字。这个房间的另一端又有一道门,紧闭,未上油漆,门把周围非常污秽,没有手污防护板,门锁上也没有盾形盖板。只剩螺丝孔,以及门锁留下的圆形痕迹。吉勒姆没敲门便径自推开,探头进门缝,轻声对房间内说了一些话,接着后退,迅速将杰里推向前,杰里·威斯特贝登场。

“哇,太棒了,乔治,哈啰。”

“对了,别提到他老婆。”吉勒姆以快而柔的音调喃喃向杰里警告,事后在他耳际萦绕了良久。

父子?哪种关系?肌肉配大脑?或许更恰当的说法,是养子与养父的关系,在这行亲属是最坚不可摧的一种关系。

“伙计。”杰里低声说,沙哑地笑着。

英国人朋友之间见面时,并无一套打招呼的方式,尤其是在阴沉的公务员办公室里,两人各站一边,想不出什么话题,只见一张木质办公桌。在几分之一秒之间,杰里将他自己板球员的拳头摆在史迈利柔软迟疑的掌心旁,然后缓缓跟在他身后,保持一段距离,走到壁炉边,那里有两张扶手椅等着他们。扶手椅的皮面老旧龟裂,阅人无数。在这个捉摸不定的季节,炉火在维多利亚式的壁炉里燃烧,但与喧闹室的那盆火比较起来小得多。

“卢卡那地方如何?”史迈利询问,一面以带盖玻璃瓶斟满两杯酒。

“卢卡很不错。”

“那可不妙了,离开时一定很难割舍吧。”

“哪里。很棒。我敬你。”

“随意。”

两人坐下。

“很棒?怎么说呢,杰里?”史迈利询问,仿佛他对“很棒”一词并不熟悉。办公桌上没有文件,办公室空空荡荡,比较像是备用房间,而不像他的个人办公室。

“我还以为自己已经没用了,”杰里解释,“永远被冷冻起来。电报一来,我整个人瘫了下去。我心想,这下可好了,比尔把我轰上半天高了。其他人被轰惨了,我又何尝不惨?”

“对。”史迈利同意,仿佛能感受杰里的疑虑,同时直盯着杰里半晌,明白表现出臆测的神情。“对,对,有道理。只不过,总的说来,看来他根本没机会轰惨临时雇员。有关他的档案资料,每个角落我们几乎全翻遍了,临时雇员的数据归档在‘友好人脉’之下,归类在‘本土防卫队队员’里面,自成一个档案,他无权调阅。并不是说他认为你不够重要,”史迈利很快补充说明,“只是他另有优先处理的事项。”

“那我就放心了。”杰里露齿一笑说。

“那就好。”史迈利没有察觉对方在说笑。他起身斟酒,走到壁炉前,拿起黄铜火钳,开始一面沉思,一面拨动炭火。“卢卡。对,安恩和我去过。大概是十一二年前的事了吧。雨天。”他笑了一下。办公室另一端有个塞满东西的角落,杰里瞥见一张狭长、骨感的行军床,床头摆了一列电话。“我们去过澡堂,我记得,”史迈利接着说,“当时是很流行的疗法。我们去治疗什么,只有上帝清楚。”他再度戳戳炉火,这一次戳得火苗蹿旺,为他圆脸的轮廓涂抹上橙色,厚厚的镜片则形成两湾金池塘。“诗人海涅9在那边有段奇遇,你听过没?一段罗曼史?现在一想,我跟安恩去那里,原因大概就是这个。我们本以为有些过节可以一笔勾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