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城堡乍醒(第5/13页)

山姆四两拨千斤。

“瑞卡度是只鲁莽冒失的发情野兔,”他说,“那些华侨连邮票的钱也不放心交给他管。真正的工作都在内部办公室进行。如果有现金进来,就在内部办公室处理,也在那里面消失。俄国人的现金也好,鸦片钱也好,全都一样。”

慌张地猛拉耳垂的狄沙理斯这时马上附和:“然后重新出现在温哥华、阿姆斯特丹或香港,随某个华人中意的目的而定。”他大声宣布,对自己无所不知的能力欣慰得扭起身子。

史迈利心想,山姆再一次撇清关系。“好,好,”他说,“山姆,根据你授权范围的版本,之后往哪里走?”

“案子被伦敦取消了。”

从一片死寂的气氛中,山姆必然顿时理解自己不慎触及大动脉。由他的身体语言可见一斑:他并没有环视众人脸孔,也丝毫没有好奇之情,反而以一种装模作样的谦逊态度,打量着自己油亮的夜间鞋以及正式场合穿的高雅袜子,一面沉思,一面吸着棕色香烟。

“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山姆?”史迈利问。

山姆说出日期。

“再往回走一点。还是假装没有档案存在。你处理过程中,伦敦方面对你作的调查知道多少?请告诉我们。你按日送出进度报告吗?麦克有没有?”

吉勒姆事后说,那时即使隔壁妈妈引爆炸弹,也没人会将视线从山姆脸上移开。

“这个嘛”,山姆轻松地说,仿佛为了讨好史迈利突如其来的奇想,“我是条老狗。”他说他从事外勤工作的原则,一向是先斩后奏。麦克的原则亦然。“若事事报备,很快伦敦方面会紧张兮兮,没有先换尿布,不准你过马路。”山姆说。

“结果呢?”史迈利耐心问。

结果是,针对该案,他们传至伦敦的第一份报告,也可以说是最后一份。麦克承认进行过调查,报告了山姆发现的全部结果,请求上级指示。

“伦敦呢?伦敦怎么处理,山姆?”

“对麦克尖叫一声,以特急件命令我们两个停止调查,命令他即刻发电报证实我了解并遵从上级指示。为安全起见,他们还痛骂我俩一顿,不准我们再单飞。”

吉勒姆在纸上涂鸦,画了一朵花,再画花瓣,然后是雨滴落在花朵上。康妮紧盯山姆,仿佛今天是他大喜之日,令她如婴儿般的眼睛热泪盈眶,喜不自胜。狄沙理斯与往常一样,如旧引擎般东磨西蹭,但就算他的目光飘移不定,此时也尽量逗留在山姆身上。

“你一定气坏了。”史迈利说。

“倒不尽然。”

“当时你是不是希望办完整个案子?毕竟你大有斩获啊。”

“我当时是不太高兴,没错。”

“不过你还是遵守伦敦的指示?”

“乔治,我只是小兵一个。我们全都在外勤的战场上。”

“非常值得嘉奖。”史迈利说,再度端详山姆,认为身穿晚礼服的他出落得圆滑迷人。

“命令就是命令。”山姆微笑说。

“的确。我在想,你最后回到伦敦时,”史迈利继续说,语调节制而具有猜测意味,“跟比尔见了面,他也欢迎你回国,对你拍肩称许。你有没有碰巧对比尔提起这件事,随口提提?”

“问他到底在搞什么鬼吗?”山姆点头,不改悠闲态度。

“比尔怎么回答?”

“怪到表亲头上。说被他们抢先一步了。说案子归他们管,辖区也是他们的。”

“那样的说法,你有任何理由相信吗?”

“有啊。瑞卡度。”

“你猜他是表亲的人?”

“他帮表亲开过飞机。表亲的人事簿上早就列有他的大名了。他是个天生好手。表亲只需要掌握住他就行了。”

“我还以为,我们刚才不是有过共识,像瑞卡度那样的人,接触不到公司实质的营运吗?”

“表亲又不会因此不指使他。那不是表亲的作风。案子还是他们的案子,就算瑞卡度没帮上忙也一样。不管他有没有用,不插手的协议仍然适用。”

“回溯到伦敦要你停止调查的时间点。你接获命令,停止一切行动。你遵命。但是距离回伦敦还有一段时间,对不对?这期间有没有出现什么后续发展?”

“我听不太懂,老兄。”

史迈利再度在脑海深处细心记下山姆言词闪烁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