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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们到底要不要出版它?”
“首先他们必须要确定你并不是个骗子。而他们认为最好的方法就是跟你谈谈。”
歌德迈开步伐疾走,还一边拖着巴雷。他的眼睛望着前方,汗珠从太阳穴滚流而下。
“我是个附庸风雅的人,歌德。”巴雷上气不接下气地对着他转开去的脸说着,“我对物理所知的仅止于《贝奥武夫》17、女孩以及温啤酒。太高深的物理,我是一无所知的。卡佳也是一样。如果你硬要走这条路,请你和专家去走,不要把我们扯进去。这就是我要来跟你说的事。”
他们越过一条通道,走进了另一处草坪。一群学童自动把队伍散开让他们通过。
“你来这儿就是要告诉我你拒绝出版啰?”
“我怎能出版呢?”巴雷反驳着。此时,他又被歌德的绝望给激怒了。“即使我们能够把这个手稿弄出个样子来,我问你,卡佳怎么办?她是你的信差,记得吗?是她把苏联的国防秘密转给另一个国家的。而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不是在这儿可以用三两句玩笑话就可以带过去的。如果他们果真查出是你们两个人干的,当第一本书出现在书摊的那一天就会是她的死期。这种事情哪是我这个出版商下得了手的?你认为我可以回到伦敦,在那儿按一个钮,就让你们俩在这里消失掉?”
歌德在喘气了,但是他的眼睛也因而停止扫视人群,而盯在巴雷身上。
“听我说,”巴雷请求着,“请你暂且等一等。我了解,我的确了解。你有天才,但你的天才被错用了。你知道这个政权是坏到了极点,而你也渴望能洗涤你的灵魂。但你不是基督,也不是佩切林。你什么都不是。如果你要自杀,那是你的事,但你这么一做,会连她一起被杀掉的。如果你不在乎谁会被你杀死,那你也应该根本不在乎谁会因你而获得拯救。”
他们朝着一处可以野餐的地方走了过去。地上留着被锯下的大树树根,被当做桌椅使用。他们并排坐着,巴雷打开了他的地图。他们弯下身去,假装在研究它。歌德仍然想着巴雷的话,并且把他的话和自己的目的加以衡量。
“我只有现在,”他终于低声地解释道,“我是个没有明天的人。在过去,我们急迫地做,努力地干,为的是将来。但我们现在必须要为现在而做,并且一点差错也出不得。错过了今天就错过了一切。苏联的历史是不会给我们再来一次的机会的。在我们跳过了一个地狱之后,她绝不会再给我们机会踏出第二步。一旦失败,她就绝不会放过我们:另一个斯大林,另一个勃列日涅夫,另一次清算,另一次恐怖专制的冰河时代。如果这种趋势继续下去的话,我就会是先锋,但若它停止开了倒车,那我就会变成另一个革命先烈。”
“卡佳也会。”巴雷说。
歌德无法再稳住他的手指,就干脆让它们在地图上面游走。他看了看四周,继续说道:“我们现在是在列宁格勒,巴雷,这是革命的摇篮。没有人能够不先牺牲就获得胜利的。你说我们需要在人性上做一个实验。那么,当我正准备实践你所说的话时,你又为什么如此担惊害怕呢?”
“你那天领会错了我的意思。我不是你想像的那种人。我只是会说说而已。你那天碰到我,碰巧我讲的话正中了你的心坎。”
歌德以令人惊吓的控制力张开了他的双手,双掌向下,覆盖在地图上。“你不必提醒我,对我说:人之所言,并不等于他之所行。”他说,“我们新一派的人谈开放,谈放弃用武,谈和平。所以,让他们去开放,去放弃用武,去谈和平。我们认为他们只不过是虚张声势。所以你要搞清楚,在此一时刻,他们是不可能让时钟逆着转的。”他站了起来,再也不能忍受桌子对他的限制了。
巴雷站在他身旁,说道:“歌德,看在上帝的份上,放轻松点。”
“去他妈个轻松!就是轻松要人的命!”他又开始在踱步了,“我们像贼一样地把秘密从一个人的手中传到另一个人的手上,也并没有打破秘密的诅咒!看看,我是活在一个多么大的谎言里啊!而你居然叫我仍然保守秘密,这个谎言是怎么苟延残喘下来的?是凭谎言。我们伟大的梦想又是怎么会支离破碎成这一片片碎屑的?是因为你们要保密。你们用什么方法让自己人对你们的作战计划一无所知的?是靠保密,靠遮掩。如果你必须把我的作品先让你们的间谍过目,那就这么做吧!但是同时也把它出版出来,好吗?这是你答应过我的,而我也就这么地相信了你,我已经把一本笔记本放到你的手提袋里去了,里头包含着更多的故事。你们那些白痴要问我的诸多问题,这本笔记本中都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