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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没有人告诉你他住在何处,在何处工作?”
“他们说他工作的地方不许人喝酒。因此,对他来说,那一天是他的饮酒假。他们一直不断地为他的饮酒假而喝酒庆祝。他是某人的哥哥,大概是塔马拉的吧?我不知道。也许是表哥也说不定,我没有认真去弄清楚。”
“你认不认为他们在保护着他?”克莱福问道。
巴雷停了下来,一言不发。他停顿的时候,与别人都不一样。他很少持续专注于眼前事物,他的心思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撇下我们焦躁不安地等待着,不知他的心会不会再回来。
“是的。”巴雷突然脱口而出,连他自己都被自己的声音给吓着了,“是的,是的,他们的确是在保护他,一点儿也不错。他们都是他的忠实拥护者。”
“保护他什么?”
又是一阵沉寂。
“也许是保护他不用为他自己解释。我那时候没这么想,但我现在是这么认为。是的,就是这么回事。”
“那么,为什么他不应该为他自己解释?你能否提一个不是杜撰的理由?”克莱福问道,他的用意,已经很明显是要再度激怒巴雷。
但是巴雷并未被惹火。“我从不杜撰。”他说,而且我认为我们大家都知道他说的是事实。他的心思又飞走了。“他是极具权威的,你可以感觉得到。”他又回过神说。
“那是什么意思?”
“是那种沉默,像是在滔滔雄辩。但即使你竭尽所能倾听,也只能听到他的脑子里在滴答滴答地转着。”
“但是却没有人告诉你说他是天才或是什么的?”
“没有人告诉我,我不需要人家告诉我。”
巴雷看了看奈德,看到他点点头,表示他了解了。行家一伸手,就知道对方的底细如何。奈德有一种本事,在你还在琢磨着话中意思的时候,他早已把你从头到尾给摸透了。
鲍勃又有了另外一个问题。“有没有任何人抓着你的手,向你解释说为什么歌德会嗜酒成癖?”
巴雷发出了一声近乎放肆的笑声。他这一声大笑,听起来委实有点儿恐怖。
“我的老天!你在苏联喝酒,是根本不需要有任何理由的。没有一个俄国人能担得起自己清醒时可能会制造出的问题!”
他又陷于沉默,再次蒙上愁苦的阴影。他皱紧了眉头,低声自语,不知在祈求着什么。也许他大概是在祈求神明惩罚他自己吧!之后,他突然从这种冥想中一跃而出。“我在半夜的时候被人晃醒。”他笑着说道,“‘老天啊!我在哪里?’我转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折叠椅上,身上还盖着一床红色的毯子。起先,我还想自己是到了美国,是睡在新英格兰地区的一个挂有蚊帐的阳台上。我想不起为什么自己只在皮里德尔基诺吃了一顿午餐之后就跑到美国来了。然后我就记起了他们已经停止和我谈话,而我也已经谈腻了。没有什么个人的原因。他们也都喝醉了,而且他们也厌倦了在喝醉时讲外国话,所以,我就抱着一瓶威士忌到阳台上休息。有人丢了一床毯子到我身上,免得我被露水冻着。当时,天上挂着一轮明月。我想我一定是被月亮给唤醒的。之后,我就听到这个男子的声音。他非常地清醒,英语说得毫无瑕疵。我那时心中想:老天!都什么时候了,还有新的客人来。‘有些事情是必经的劫难呀!巴雷先生。但有些事情比非忍受不可更为不幸!’他说。他是引用了我在午餐时所讲的话。这些话是摘自我以和平为题,足以震撼天下的演讲。我环顾了四周,看到这位九尺高、留着胡子的‘秃鹰’在我上方盘旋,手里抓着一瓶伏特加,被风吹动的头发轻拂着他的脸颊。他蹲了下来,膝盖靠在耳朵的附近,倒了酒在杯子里。‘哈啰!歌德。’我说,‘你为什么还没死,看到你在这儿真好。’”
巴雷方才获得的自由,此刻又再被关入监牢。他的脸又蒙上一层阴霾。
“然后,他又念了一段我在午餐时所讲的长篇大论:‘所有的牺牲者都是平等的,没有人比其他人更平等。’
“我笑了,但是笑得并不长。我觉得发窘,觉得反胃。我觉得有人在监视我。这个人整个午餐时间都坐在那儿不吃东西也不说话。十小时之后,突然他却像录音机一样把我所说的话一句不漏地复述出来,在我听来,心里真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