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6/9页)
“不要说大话!”克莱福呵斥道,不过说实在的,吹牛,对巴雷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罪过。“我们和鲍勃是同类,干的事也一样。我们这儿有一份官方秘密文件,希望你能在上面签字。”
就在这时,克莱福向我这方向点了点头。他这一点头,巴雷才注意到我的存在。在这种场合里,我总是会坐得离大家远一点,而今晚也不例外。我想这是由于在我的内心深处,还对担任法官存在着幻想吧!巴雷看了看我,刹那间,我被他那种像动物一般直射的目光搅得惶惑不安。这种目光似乎不应该出现在他这种不修边幅的人身上。巴雷注视着我,看我不置可否后,重新又把目光转向了房间,进行更进一步的审视。
房间的摆设的确豪华。他大概以为克莱福就是这儿的主人了吧!克莱福当然会喜欢这间房子,因为他充其量是个中产阶级,而这间房子之豪华,还有许多是克莱福尚未见识过的。房子里有精雕细琢的椅子,美轮美奂的印花棉布沙发,墙壁上还点缀着电子蜡烛。我们这群人所使用的桌子大得可容纳整个停战典礼的来宾。桌子放在一间地板较高的壁凹处,旁边围着插了塑料攀缘植物的阿里巴巴大罐子。
“你为什么没去莫斯科?”克莱福不等巴雷定下来,就先发制人地问道,“他们在那儿等你,你租了一个摊位,还订了机票和旅馆。可是你非但没有露面,钱也没付,反而跟一个女人到里斯本来,请问原因何在?”
“难道你要我跟个男人到此不成?”巴雷反问道,“我是跟一个女人到这儿,跟一只俄国鸭子到这儿,又干中情局什么事?”
他往后拉了张椅子坐下,不是表示服从,而是抗议。
克莱福向我点了点头,我于是起身走到那张大得荒唐的桌子边,把那张官方秘密文件的表格放在他面前。我从背心口袋里掏出一支笔,用死寂的严肃神态递给了他,但他的目光却紧盯着房间外的一个点。据我观察,他不仅今晚如此,日后的几个月内也经常重复这种举动。每当他如此张望,我们就知道他已抛下眼前一干人等,进入了他自己饱经沧桑的时空。我也见他经常突然打断大家嘈杂的谈话,好像是迫不及待要将一个无形的恶鬼赶走。我更注意到他无故地扣了扣手指,似乎是在说:“那么,就这么说定了。”而其实呢,大家都知道,原先根本就没有人建议过什么。
“你是签这份文件,还是不签?”克莱福说道。
“如果我不签,你要怎样?”巴雷反问道。
“我不会怎样,但我现在要郑重地当着证人的面告诉你,这个会议以及我们之间的谈话内容都是机密。哈瑞是律师。”
“他说的是真的。”我说。
巴雷把那份文件推到桌子的另一边去。“那么,我告诉你,如果你逼我,我就把它的内容给漆到屋顶上去,让大家都看到。”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也同样的冷静。
我带着那支笔,回到了我的座位。
“在你离开以前,你把伦敦也弄得一团糟,”克莱福一边说着,一边把那份文件放入卷宗里,“到处都是你欠的债,没有人知道你身在何处。你那几位情妇也到处在找你,她们终日惶惶,如丧考妣。你到底要毁掉你自己,还是要毁掉什么人?”
“我继承了一堆罗曼史小说。”巴雷说道。
“这是什么意思?”克莱福对自己的无知毫不知羞地说,“你指的是不是一堆下流书,却故意美其名而言之?”
“我的祖父为女佣们出版了一堆小说。那时候,大家都有女佣,我的父亲管这种书叫做‘通俗小说’,而且继承了这个传统。”
鲍勃此时觉得有必要来安抚一下这位客人。“巴雷,罗曼史小说并没有什么不好呀!至少比那些狗屁不通的东西要好得多。我太太就一箱一箱地读,对她也没什么害处呀!”
“如果你不喜欢你出版的书,为什么不改行?”克莱福问道。其实,他除了公务卷宗及右翼新闻以外,平常什么也不读。
“我有一个董事会,”巴雷好像一个玩累了的小孩,倦容满面地答道,“我还有基金会,有来自家族的股东,有姑妈们,他们喜欢那种老式的常销书,也就是什么什么大全啦,或罗曼史小说、电视及电影小说、大英帝国鸟类大全……”他看了看鲍勃,接着说,“又如中情局内幕等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