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普兰什科(第5/10页)

“他谈了他碰到的难题?”布拉德菲尔德问道。

“他想知道有关有效期限的法规。”

“有效追诉期限?”

“对,他想知道有关的法律条文。”

“是要用在某个特定案子的吗?”

“是这样吗?”

“我在问你。”

“我想你脑子里是有某个特定的案子的吧。”

“他想知道些什么?”

普兰什科很慢地说下去:“他想知道理由。想知道法律为什么要这样规定。所以我就告诉他:‘那不是一条新法,而是旧法。为的是让事情有个了结。每个国家都有一个终审庭的,对不对?这样才会让事情不会无限期拖下去。德国这里也有类似的设计。’我像对小孩子说话那样向他解释。他有时就像个小孩,天真无知得要命。就像个僧人。我说:‘比方说你晚上骑自行车而没有亮灯。如果这件事四个月之后才被人发现,你就什么事都不会有。如果是误杀,那就不是四个月而是十五年。如果是谋杀,就得等二十年。如果当过纳粹,那有效追诉期限要更长,等到二十年以后还得再等好几年。’”普兰什科一摊双手,“然后他吼着问我:‘二十年为什么就那么神圣?’我回答说:‘二十年没什么神圣的,没有时间段落是神圣的。重点是我们会老去,会疲倦,会死掉。我不知道你正在搞什么鬼,但不管那是什么都是狗屎一堆。任何事都得有个了结的。道德学家说这是道德律,别的人说这是不得已之举。听着,我是你朋友,而我要告诉你:那是铁一样的规定,别白忙了。’然后他就生气了。你见过他生气的样子吗?”

“没有。”

“吃过午餐后我把他带到这里。开车到这里的一路上都在争执。然后我们就坐在这张桌子,正好就是我们现在坐的这张。他说:‘也许我可以找到新的证据。’我说:‘如果你找到新信息,把它忘掉,因为没有任何狗屁事是你可以做的,别浪费时间。太晚了。法律是这样定的。”

“他有没有向你暗示他已经找到那信息?”

“他找到了吗?”普兰什科马上反问。

“我不能想像有这样的东西存在。”

普兰什科慢慢点头,眼睛一直瞧着布拉德菲尔德。

“然后怎么样了?”

“我对他说:‘好吧,就算你可以证明有谁犯了谋杀案,但已经太迟了,自去年12月以后就太迟了。所以忘了这档子事吧。’但他却抓住我手臂,像个疯僧人那样轻声对我说:‘没有任何法律会开释他们做过的事。你和我都知道这一点。教堂的神父都说基督是处女生的,后来乘云到天国去了。几百万人相信这个。我每星期天都为教堂奏乐,所以听过不下几百遍。’是真的吗?”

“他为大使馆礼拜堂弹风琴。”布拉德菲尔德说。

“老天,”普兰什科说,惊讶得合不拢嘴,“利奥会做这个?”

“已经好几年了。”

“他继续说:‘可是,我和你都见过邪恶的活生生证据。不是在山顶,不是在晚上,而是就在这里,在你我所站的这块土地上。我们都得天独厚,可以看到这一切。而现在同样的事情又要重演了。’”

特纳想插嘴,但被布拉德菲尔德制止。

“他把我惹火了,所以我就说:‘别在我面前扮演上帝。别对我鬼叫什么千年正义——纽伦堡81的正义不过持续了四年。有效追诉期限法规至少给了我们二十年时间。再说,你们英国人如果不喜欢它,为什么又不要我们改呢?当你们把司法权归还给我们的时候,你们大可以说:喂,死德国佬,这些案子你们拿回去自己审吧,在你们的法庭里审,按你们的刑法判刑——不过在这之前首先把有效追诉期限的规定给我废掉。’他只是继续看着我,口中念着我的名字:‘普兰什科啊普兰什科。’”

他从口袋取出手帕,抹了抹额头,擦了擦嘴巴。

“不好意思,”他说,“我激动起来了。你们知道政治家是很容易激动的。他瞪着我的时候,我对他说:‘这里是我的家。如果有哪里是会让我眷恋的,就是这里,就是这个窑子。我过去一直纳闷为什么是这里而不是白金汉宫或可口可乐文化。后来我想通了:因为这里是我的国家。你应该寻找的也是一个国家,而不是一家大使馆。’他只是继续瞪着我,瞪得我火冒三丈。我说:‘好,就算你找到证据好了,意义何在呢?一个人三十岁犯了罪而在六十岁的时候惩罚他,意义何在呢?我们都是老头了。你知道歌德说过什么:没有人能看着一个夕阳超过十五分钟。’他却说:‘事情又要重演了。看看那些脸孔,普兰什科,听听那些演讲。必须有人出来制止那个王八蛋,不然你我的脖子上又会再次挂上一面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