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约翰·冈特(第6/7页)
“嗯,只是有时候,”冈特的声音有些紧张,“有时候他会越谈越激动。历史将会重演,他说,到时西方会袖手旁观,而银行家会输诚效忠,然后一切就完了。他说当一切决定都出自苏黎世或华盛顿的情况下,所谓的社会主义者或保守主义者都不再有意义。从最近事态的发展你就可以看出这一点,他说。唔,我得承认,他说得一点都没错。”
有片刻时间,一切声音都停止了,没有车声,没有机器声,没有人语声;除自己的心跳声以外,特纳什么都听不见。
“那解救之道是什么?”
“他没有方法。”
“比方说他打算采取什么个人行动?”
“他没说。”
“是靠上帝吗?”
“不,他不是信徒。不是发自心底的信徒。”
“是靠良知吗?”
“我说过了,他没有说。”
“他有没有暗示过你们两个可以合力扭转局面?”
“他不喜欢那样,”冈特不耐烦地说,“他不喜欢有同伙……我是说涉及他自己的事情时。”
“你太太为什么不喜欢他?”
冈特犹豫了一下。
“他在我家的时候她喜欢靠近我,只是这样。不是因为他说了些什么或做了些什么。她只是想靠近我。”他深情地微笑,“你知道夫妻都是这样,这是很自然的。”
“他会待很久吗?他会一坐几小时吗?会向你太太送秋波?”
“别这样说。”冈特厉声说。
特纳离开桌子,再次打开壁橱,记下印在橡胶套鞋鞋底的号码。
“另外他也不会待太久。他喜欢晚上工作。我是说最近,他对我说:‘约翰,我想有点建树。’他确是有建树的人。他为这几个月来的工作自豪。他的工作真的很出色,有目共睹。他有时会工作到半夜,甚至一整晚。”
特纳淡色的眼定定看着冈特黝黑的脸。
“他会这样?”
他把套鞋丢回衣橱,它们的碰撞声在一片寂静中显得诡异。
“你知道的,他有很多工作要做,一大堆。满是责任感。是个人才,真正的人才。利奥就是这样的人。待在一楼真是浪费。”
“自一月起每个星期五晚上都是这样吗?练唱完就到楼上你家去喝杯茶聊个天,然后等到整个地方都静悄悄,他就下楼工作去。是吗?”
“规律得像发条。事前都会准备好。先是练唱,然后是上楼喝茶,然后是等所有人都走光,再回档案库工作。‘约翰,’他会说,‘我不喜欢在闹哄哄的环境工作。我受不了。我喜欢宁静祥和。我不能否认自己不比从前年轻了。’他会带着一个袋子,里面一应俱全。有热水瓶,三明治。他是很有效率的人。”
“他会在夜间登记本里签名吗?”
冈特愣住了,终于如梦初醒般听出特纳单调而低沉的话音所包含的巨大杀伤力。特纳把壁橱两扇木板门砰的合上。“还说你根本懒得管?要他登记是不对的,不是吗?你不能对一个客人公事公办,何况他又是个外交官,一个纡尊光临你家的外交官。所以你就让他在三更半夜自来自去,对不对?你是把他看成家人,是吧?家人之间是不讲究繁文缛节的,不是吗?基督徒是不会这样做的,不是吗?我猜你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开大使馆的吧?半夜两点,还是四点?”
冈特要屏息静气才能听到特纳的话,因为它们都非常轻,非常柔。
“还有他的那个袋子,”特纳继续用低得吓人的嗓门说,“我猜看一看里面也是不得体的吧?比方说打开那个热水瓶来看。上帝不会高兴的,对不对?别担心,冈特,这事情死不了人的。没有什么是喝茶和祈祷解决不了的。”特纳站在门边,而冈特身不由己地看着他。“你们在玩快乐家庭游戏,对不对?他给你搥背,让你舒服。”特纳模仿他的威尔士腔继续说,“‘看看我们多么有美德……多么彼此相爱……我们是世上的盐32……但抱歉不能让她跟你上床,那是我的专利。’嗯,冈特,你这一回倒大霉了。别人都称你为警卫,但他只用了半个铜板就把你迷得一愣一愣。”特纳把门打开。“他正在请事假。记好这一点,否则你就会惹上比你已经惹上的更大的麻烦。”
“你来自的世界也许是这样,”冈特突然说,恍然大悟地瞪着特纳,“但我的世界不是这样的。所以别来这里教训我,特纳先生。我只是对利奥做我该做的事,我不后悔。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让你的脑子歪七扭八。毒药,对,一定是毒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