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归队 8(第4/8页)
在崖岸的边缘,一家小咖啡店里灯火闪烁。店员正打算打烊,然而加百列略施魅力,请他们又做了几份蛋饼,煮了一壶茶。沙姆龙扮演起了海勒先生的角色,用一张湿纸巾揩去了山羊皮鞋上的尘土。为他们服务的女孩子戴了许多只耳环和手镯,走起路来好像一串风铃。她身上有点莉亚的味道——加百列看得出,沙姆龙也能看得出。
“你为什么觉得是塔里克干的?”
“你听说了那个女孩儿吗?美国女孩,就是那个他用来做掩护,后来又冷血地杀害的女孩子。听说了吧?塔里克一贯喜欢女人。太糟糕了,她们的结局都一样。”
“这就是你了解的全部?就一个死去的美国女孩?”
沙姆龙对他讲了录像带的事,又讲了大使和夫人上车前一分钟,有个侍者打了一通神秘的电话。“他名叫穆罕默德·阿齐兹。他对供应餐饮的公司说自己是阿尔及利亚人。他不是侍者,也不是阿尔及利亚人。十年前,他曾是塔里克组织里的一员,在塔里克的好几次行动中都充当了配角。”
手镯女孩来到他们桌前,为他们的茶壶添热水,沙姆龙立即沉默不语了。她走后,他继续问道:“你现在身边有女孩吗?”他问起别人的私事来一向百无禁忌。不论是敌是友,男人生活的每个角落都在他问题的范围之内。
加百列一边摇着头,一边张罗着茶水——牛奶在下,茶水在上,英格兰风味。沙姆龙往自己杯子里倒了三个糖包,粗鲁地搅拌着,又继续发问:“没有爱情?快乐远航的时候没往船上勾引个露水情人?”
“船上没有女人,只有皮尔。”
“是啊,皮尔。你的警卫员?”
“我的警卫员。”
“为何不近女色,我能问吗?”
“不,你不能。”
沙姆龙微微皱眉。以前加百列的私生活一向对他毫不设防,他已经习惯了。
“那个女孩怎么样?”沙姆龙脑袋一伸,指向女侍者,“她盯着你看,眼睛都挪不开了,她对你一点诱惑都没有?”
“她是个孩子。”加百列说。
“你才是个孩子。”
“我都快五十了。”
“你看起来也就四十岁。”
“那是因为我再也不用为你卖命。”
沙姆龙轻轻揩去嘴唇上的煎蛋:“也许你不敢再要女人,因为你害怕塔里克又要杀她。”
加百列猛地抬头,似乎是听见了一声枪响。
“如果你帮我干掉塔里克,也许这样你就可以原谅自己,不再为维也纳的事自责。我知道你一直在责怪自己,加百列。如果不是因为突尼斯的事,莉亚和丹尼根本就不用去维也纳。”
“闭嘴……”
“如果你帮我干掉塔里克,也许你就可以在心里放下莉亚,继续新的生活,”
加百列站起来,把一张揉烂的十英镑丢在桌上,走出店去。沙姆龙抱歉地对那女孩微笑着,轻手轻脚地跟在他后面。
走下崖岸,来到山脚下,在波尔佩尔湾的灰色沙滩上,伫立着一座废弃的救生瞭望台。月光带着湿气,穿透破碎的云层,又从海面上反射回来。加百列将手插入夹克口袋,心里想着维也纳。爆炸发生前的那个下午。那是他同莉亚最后一次做爱,也是平生最后一次做爱……当时莉亚坚持将卧室的百叶窗打开,尽管那扇窗正对着相邻的公寓楼,而且加百列确信邻居正在看着他们。莉亚巴不得他们看。她发现在犹太人的观念里,有—种反常的理论——即使在饱受迫害的城市里,也要尽力追欢逐乐,即使是这位身份隐秘的意大利修画师和他的瑞士女朋友也不例外。加百列记得莉亚带着湿气的体温,还有她皮肤的咸味。之后他们睡着了。醒来时他发现她坐在床缘,望着他。“我希望这是你最后一次行动。我再也受不了了。我要离开机构,不管干什么都行,只要是正常人的工作。我们可以留在欧洲,你可以专门做你的修画师。答应我,加百列。”
沙姆龙也随他来到了沙滩。
加百列抬起头:“你为什么回到机构去?你为什么就不能留在太巴列,过安稳日子?他们一召唤你怎么就回去了?”
“没有了断的事情太多了。我从来没听说过有人能干干净净什么尾巴也不留就离开保密部门的。我们离开的时候都有些未了的事。过去的行动,过去的宿敌。他们会把你拉回来,就像旧情人的回忆。同时,我也不能容忍阿尔萨斯和勒夫继续败坏我们部门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