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密谋 9(第4/9页)

内政部长结束了自己的独白——前后不过一分钟。他说出了罗兰和迪克雷的结论,用“我的公文包里有罗兰的报告”结束了自己的讲话。

总统一句话也没说,从桌上伸过手来。弗赖从公文包里拿出报告,递了过去。

夏尔・戴高乐从上衣胸前的口袋里取出阅读时用的眼镜戴上,把文件在办公桌上摊开,开始看起来。鸽子不叫了,好像也知道这会儿不是时候。罗杰・弗赖盯着外面的树丛,然后又望着桌上吸墨纸旁的铜制台灯——那是由一个文艺复兴时期的漂亮的宝石红烛台改造而成的。在总统的五年任期里,它装上了灯泡,站在铺好的吸墨纸上,夜以继日地照射着传递到这里的无数文件。

戴高乐将军阅读的速度很快。罗兰的报告他三分钟就读完了。他仔细地合上文件夹,放在吸墨纸上,两手交叉置于其上,问道:

“哦,我亲爱的弗赖,你希望我做些什么呢?”

罗杰・弗赖第二次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开始简要背诵自己想要采取的措施。他的陈述只说了三十三秒钟,其间两次用到这样的句子——“据我判断,总统先生,为了避免这个威胁,我们有必要……”以及“为了法国的利益……”

总统没让他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他的声音铿锵有力,当说到“法国”这个词时,声音所表现出的那种神圣空前绝后。

“法国的利益,我亲爱的弗赖,就是法国的总统不能在粗鄙的雇佣杀手面前胆怯,尤其——”他稍微停了一下,屋子里充溢着他对这个不知名刺客的轻蔑,“是一个外国人。”

罗杰・弗赖意识到,他已经输了。不过,总统并没有像他之前担心的那样大发雷霆,他开始讲话,清晰而准确,仿佛不希望他的想法对他的听众来说有任何一丝不清楚。他说话的时候,有几句飘到了窗外,被塔塞尔听到了。

“法国不会接受……将崇高和伟大屈从于一个……一个‘豺狼’的威胁……”

两分钟后,罗杰・弗赖从总统那里离开了。他向塔塞尔上校严肃地点点头,走出会客厅的大门,来到楼下的前厅。

首席礼宾官陪着部长走下石阶,走向等候着的雪铁龙。看着部长乘车离开,他想:“这个人,是我所见过的带着最棘手的问题离开的人,不知道老爷子跟他说了些什么。”不过,作为在这个宫殿服务了二十年的首席礼宾官,他的表情没有任何波澜,一如这座庄严的宫殿。

“不,不能那么做。总统在这一点上的意思不容改变。”

罗杰・弗赖从自己的办公室窗前转过身来,看着自己的听众。从爱丽舍宫回来后才几分钟,他就把自己的办公室秘书长召唤来。亚历克斯・安德烈・桑吉内蒂是科西嘉人。过去两年里,内政部长让他做了很多有关法国国家安全方面的具体工作。他根据受惠者的个人政治地位和公民权利的变化灵活处理,从而树立了相当的名望。

极左势力对他又恨又怕。无论是面对左翼或是右翼的示威游行,他都会毫不犹豫地派遣那四万五千名强悍的防暴部队采用切实有效的战术予以镇压。

共产党人叫他法西斯,这也许是因为他用来维护公共秩序的某些方法总让人想起铁幕之外的工人阶级的“天堂”。同样被共产党人称作法西斯的极右势力也不喜欢他,他们也说他压制民主、民权,但那更可能是因为他在防止公共秩序彻底崩溃方面做得太出色了——这种崩溃原本可以促使右翼发动政变的。

很多老百姓也不喜欢他。因为由他签发出来的残酷法令影响了每一个人——街上的路障,大多数十字路口的身份证检查,主干道上的路卡,大肆刊登年轻人被防暴警察的警棍打翻在地的照片。新闻界称他为“反‘秘密军组织’先生”,而且除了发行量比较小的戴高乐派报纸外,无不对他进行谩骂。但即使这些恶评真的影响到了他,他也忍了下来。在他自己的宗教里,他的神明在爱丽舍宫的一间办公室里。在这个宗教里,他自己就是元老院。这会儿他正怒气冲冲地盯着面前的吸墨纸,上面淡黄色的文件夹里有罗兰的报告。

“这不行,绝对不行。他这个人简直让人没法办。我们必须保护他的生命,但他不让我们这样做。我能抓住这家伙,这个豺狼。但你说我们不能采取任何相应的措施,那我们能做什么呢?就等着他来攻击?就坐在一边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