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8/24页)
陈淑曼脸色苦甜参半,郑源以为她是悲哀于这样一个不平凡的英雄最终不能跟她修成正果,又或者知道了袁佳树已经订婚的消息,但他没想到陈淑曼说出了完全出人意料的话:
“谁能想到他们是认识的呢。”
郑源心里发颤,表面还是不动声色:“啊?真的假的?我记得警察跟我说的是随机选择被害者……”
“我们随不随机不知道,他肯定不是随机的。那两人推开我之后还说了话呢,他一直在说:对不起……”
“他?凶手吗?”
“是那个救我的人,袁佳树。”
说话间服务生走过来送喝的,陈淑曼立刻抿紧了嘴唇,戒备地缩进靠背里去。郑源在短暂的沉默里打量着她,乌青的眼圈和抖动的眼皮暗示着她的心烦意乱,如果只是作为一桩伤人案的幸存者,这样的反应似乎过激了些。服务生放下杯子离开,陈淑曼这才缓缓坐直了身体,喝了口热茶。郑源觉得这是个机会:“除了说对不起,他们还说了什么吗?”
“哎,当时我也吓蒙了,脚发软,爬都爬不起来,就顾得上叫,哪里还听得见什么……不过呢,后来的事情,估计说出来你都不会信……”陈淑曼低头转着手机,良久之后才算打定了主意:“那把刀,是袁佳树抓了那个人的手,自己捅到心窝里去的。”
“你……你确定没看错?”
“没有,保证没有。他就这么突然一下,那个杀人犯也吓坏了,眼泪都出来了你知道吗。等人倒了,他自己拿着刀站在原地,半天没有动弹。”她断断续续地说完,表情诡谲起来:“哎,我看你跟我一样才告诉你的,可别对外说啊。”
郑源觉得周身一凉:“你为什么不跟警察说这些?”
“他好歹救了我一命,大家都把他当英雄。我这么说,那他还算什么。”陈淑曼突然伸出手来,握紧了郑源搁在桌上的右手:“反正那人也是杀人犯,多一桩少一桩也不冤,你说对吧?”
陈淑曼的话像一枚尖刺戳进郑源的神经,他好像明白了吴汇故弄玄虚这么久,想做的究竟是什么。对方似乎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讪讪地收了手,为了掩饰尴尬,她转头从包里掏出一小瓶香水,在耳后喷了两下。香氛浓郁,郑源没忍住打了个喷嚏,陈淑曼有些抱歉地笑了一下:“是不是太香了?其实我已经很久不用这个牌子了,不过今天到这里来,还是想带上……你知道吗,那个袁佳树,他的身上也是这个味道,我当时还在心里笑呢,一个大男人,怎么用女士香水,谁知道……”
陈淑曼的声音黯淡下去,郑源将视线落在那个透明的玻璃瓶上,黄底上一个简洁的黑标,不认识。他掏出手机,陈淑曼警觉起来:“你要干吗?”
“啊……你这个香水挺好闻的,想拍下来照着买一个,改天送女朋友。”陈淑曼半信半疑,郑源一按拍摄键,转手就把照片传给了汪士奇。
这天最后是汪士奇把郑源接回的家,用郑源的话说:“再出去打车不如直接撞死我。”汪士奇无法,横跨了大半个城区赶过来,等到了咖啡馆门口时针已经指向了晚上九点,他看着郑源面前摊了一桌子的蛋糕盘子哭笑不得:“你好歹也吃点正经东西吧。”
“少废话,赶紧走。”郑源的轮椅驶过来轧汪士奇的脚,被他一闪身躲过了:“我当了一天的残疾人,当够了。”他话音未落,一个服务生紧张地跑了过来:“先生需要什么帮忙吗?是不是要去洗手间?”汪士奇打量着郑源微妙的臭脸,大概明白他在这次小小的冒险里吃了什么亏:别人的善意对有些人来说是很重的负担,对郑源尤其如此,估计桌上这堆蛋糕都是郑源的被动报恩,还好店里不用给小费,否则他下半辈子的老婆本都得打发出去了。汪士奇心里好笑,握住郑源的轮椅把手,不动声色地把服务生挡在一边:“没事没事,打扰了,这位病友脑子不好,我得送他回去吃药。”还没等服务生反应过来,他已经一阵风似的把郑源卷出了门,冲下小坡道,然后甩开腿撒欢地跑。轮椅在马赛克镶嵌的地面颠得“喀啷”作响,郑源吓得抓紧了扶手大喊:“汪士奇!你要干什么!”
“你听说过吗?只要绕着广场跑得够快,这个螺旋就会转起来!”汪士奇的头发挟着风,像一匹猎犬一样推着郑源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