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5/24页)

而现在汪士奇站到了大胡子男人他妈面前——他妈的雕塑。南方普遍信佛,天主教在星沙市是个异数,比如这间感恩堂,若不是郑源写下的地址,他活到这么大也没踏入过这个地界哪怕一步。院子里风景倒是不坏,古朴的小洋楼掩映在四季常绿的植被间,一个黑衣修女踱步出来,慢吞吞地给他们打开了门。“圣母玛利亚的雕塑我们这里有三座,礼拜堂里面的最新,门口有一尊是奥地利的哈维尔爵士捐的,大理石塑像,还有一尊旧的在后院。”

汪士奇和徐烨在她的引导下进了礼拜堂,淡粉色挑高的穹顶尽头立着蓝裙白脸的玛利亚,温柔慈祥,是所有人的母亲。徐烨还在对着拼花的彩色玻璃啧啧称奇,汪士奇的视线已经飘出了窗户,外面是一小片绿地,一尊旧而小的塑像立在其中,应该是面前这尊华丽圣母像的姐妹。她背对着整个感恩堂,面向一片树海,从汪士奇的角度只能看见一个后脑勺。他盯着那石像上的苔痕,心思一动,推开门就迈了出去,跟这尊雕塑面对面的那一刻,他知道了——就是她。

“喂,不是这么邪乎吧,说是就是啊。”徐烨撑着一把锹,哼哼唧唧的拖着不动手:“你现在怎么越来越像他了。”

汪士奇哑然失笑:“像什么?”

“神棍。”徐烨瞅瞅旁边一脸不高兴的修女,悄悄压低了声音:“话别说这么死,人在旁边盯着呢,到时候挖不出来,丢人的是自个儿……”

“别操心。给我。”汪士奇一伸手把铁锹夺了过来,挥起来就插进了草皮里,用力补上一脚,再一压,枯黄的草地上赫然一个黑洞洞的窟窿,第二铲,第三铲,窟窿逐渐加大,汪士奇挖得嗨了,索性脱了外套,甩开膀子大干快上,等挖出那个包着塑胶袋的朱红色漆皮坤包时,他的头顶已经蒸腾起了淡淡的白气。

“还真有啊!”徐烨嘴里的烟屁股惊得掉了下来,枯草沾着火星就着,他连吹带踩地赶忙给灭了。汪士奇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拽出了那个包,小巧,细长的背带,侧面挂着一串塑胶公仔,金属锁扣已经锈死了,打不开。汪士奇把包放进徐烨撑起的证物袋里,得意地拍拍他的肩:“怎么样,值得给一根吧——不要那个破烟,来好的。”徐烨一听,嘀嘀咕咕地抽回掏着中南海的手,转而到里怀兜里摸出了一包云烟,一边往外敲着一边发问:“诶,到底怎么看出来的,说来听听呗。”汪士奇捏着烟嘴抽了一根,指指圣母像面前的树林:“这还不简单,这破地方三面都有墙,正面的铁门上锁,唯独背后这块靠着个小山包,没有隔断,要进来只有这一条路,三座塑像一座在屋子里,一座在前院,就这儿最近。”汪士奇剩下半截没说出口——确实是直觉,像老郑一样的直觉,他们不知不觉之间已经越来越像了。

他的答案糊弄过了徐烨,对方点点头,眯着眼睛拍了拍眼前的雕塑:“这么说起来也挺邪的,你说这像屁股对着人,这么不讨好,谁会来拜她呢?”

话音未落,一支掸子“啪”的一声敲到他手上,徐烨吃痛回头,发现背后不知何时站了个嬷嬷,阴沉沉地盯着两人看。

“嬷嬷不高兴了,你们查完了吗?完事了快走。”修女也开始轰人,汪士奇和徐烨无法,只得提着袋子先出来,临到门口还被嬷嬷兜头浇了一瓢水:“不准抽烟,嬷嬷不喜欢。”

修女在一边翻译着嬷嬷的手语,汪士奇和徐烨不敢多话,哆哆嗦嗦地逃回到车上,各自骂着,七手八脚地脱衣服擦头发,临了看看手里的战利品,到底松了一口气,神经兮兮地大笑起来。

笑声被一只伸过来敲车窗的手打断,徐烨摇下来一看,是之前那个修女。

“嬷嬷让我转达一下,她好像见过那个埋包的人。”修女皱着眉,一脸不想牵扯上任何关系的样子:“大概是个十几岁的小孩。”

徐烨眉毛倒竖起来:“早不说?”

修女往后一躲,嫌弃的感觉更甚:“我哪知道,人家一把年纪,本来也该糊涂了。再说了,咱们这是修道院,蒙主恩赐的清静地方,怎么能跟什么杀人案扯上关系?”

“不想扯也得扯了。”汪士奇从旁边探出头:“麻烦您让那位嬷嬷做好准备,我们马上派画像师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