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回 兵戈再战今日疆场,芳俳一曲旧岁樱花(第5/6页)
“世侄,你这是干什么?”东方楚却面不改色,“既然孟真在你手上,何不把她请出来,大家说清楚?”
“你还是到我父亲灵前说吧!”夏谙恕突然怒不可遏,用力搡了他一把,东方楚向后退了一步,竟也站稳了。
两人正在僵持,突然后台有人大喊道:“住手!”
众人回首一瞧,原来是南京特派员,拐着拐杖,气咻咻地赶来。
“哎哟,夏世侄,怎么闹成这个样子?都是有身份的人!出了什么事,还有党国,有法理!这样持枪动械的闹起来,倒像是占山头的土匪,不像我们这样人家的做派!快放下,快放下!”特派员嘴上说得轻松,但他身后跟着两列士兵,见此情景,自然持枪相向,剑拔弩张。
一时间,两军列阵,气氛异常紧张。
夏谙恕举枪不动。
如此闹下去,两败俱伤,他自然清楚。
不过杀父大仇,乃是奇耻大辱。
若不报仇,他还有何脸面存活?他冷冷一笑:“特派员,小侄今日就是血溅三尺,也要报此大仇,得罪了!”
“世侄,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特派员叹了一口气,“你就那么肯定,东方先生是你的杀父凶手?”
东方楚也无奈地摇了摇头,“特派员有所不知,他说有一个叫孟真的人证,可孟真乃是他们夏家的人啊,真叫我百口难辩!”
“是啊,世侄!”特派员摇头,“你就这样带走东方先生,恐怕天下人也不服气啊!”
“特派员放心!”夏谙恕恶狠狠地道,“我自会给天下一个交待!”说着就要动手。
“且慢!”特派员一改往日笑眯眯的神色,正色喝道:“世侄,你太胡涂了!不是我偏袒,你就这样带走了东方楚,天下的人会怎么说你?倚强凌弱,仗势欺人,蛮不讲理,屈打成招,有理也变成了无理!你既然有足够的证据,为什么不在大庭广众之下讲清楚?非要持枪带走他?有些事情,还是放在明面上讲比较好。
否则,说不清楚!不要忘了,这也是为了你父亲的清誉呀!”
他一句话点醒了夏谙恕。
没错!事情也可能朝着相反的方向发展!若是那样……夏家可是有一张万嘴也说不清楚了,那父亲所蒙受的污蔑岂不是永远无法洗雪?夏家在上海滩,也恐怕无法继续立足了!不过事已至此,夏谙恕进退两难。
“真好笑!”有个女子带些沙哑的声音,“你爸爸死了,无凭无据赖在我叔公头上,还持枪威胁,真是横行霸道,蛮不讲理!是不是你父亲死了,你悲伤过度,精神失常啊?快把枪收回去,放了我叔公!”原来是若希儿,她站在特派员的身后。
她话刚落音,东方楚忙道:“大人之间的事,你小孩子不要插嘴!”
夏谙恕看见她,忍不住冷笑,他手中还有一张王牌,看来要提前动用了。
“你们中间谁是没有罪的,谁就可以先拿石头打她!①”夏谙恕微笑,“看来若希儿小姐才是案底清白,无辜纯洁的小羔羊啊!”
他话中有话!若希儿的心像是被电击了一下,酥酥地疼,她抬起头,面色苍白,“你什么意思?有话直说,别拐弯抹角的!”
“好!那我就直说!”夏谙恕痛快地说,“贵府在日本居住时,府上有个叫浅川樱子的女孩子,后来去了哪里?”
若希儿闻言一震,她身上的血液似乎停止了流动,逐渐凝结、冰冻,此时四周的人仿佛不存在了,自己也不存在了,连这六年来的时光也一并不存在了,时间飞回六年前的那个夏天,自己站在阶下,而“浅川樱子”高高立于阶梯之上,自己能看得到她那高傲的神色和不屑的表情,看到她胸前绽开了一片红色的鲜血,看到她从高高的楼梯上摔落下来,跌在自己脚下……这个情境是如此真实,困扰了自己多年的噩梦,竟然在多年后的异国,又一次袭来,如此凶猛,毫无预兆,樱子正慢慢地逼近,黑洞洞的眼睛里满是仇恨与轻蔑……若希儿觉得自己眼前一黑,瘫倒在地上。
半梦半醒之中,她听到耳边传来杂迭的脚步声,“救人,快救人!”她听到东方楚紧张的声音,似乎还看到了他苍白的脸。
自己的晕倒,竟然解开了东方与夏家对峙的僵局,也算帮了他们吧……不过这些都不重要,若希儿也不想理会,她只想尽快摆脱这一切……有人紧张而迅速地抬着自己走……穿过阴冷潮湿的走廊,一道暖睦的光,接着是长长的黑暗,又一道光……那是窗,若希儿喜欢窗,喜欢窗外透过来的光,她想躺在草坪上,四月,阳春,晴日,微风,满树的樱花,淡淡的香气……她现在就想躺在那里,永永远远,永远永远都不要再醒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