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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开始,按照以往的惯例,潘姚拂晓女士经过严格的洗漱和消毒后,正式住进了两人的WIP室,全面观察他们的生命反应,捕捉他们的意识信号。潘姚女士携带了一件特殊仪器,HFIJHOFIO,这种由ZDDD组织发明的仪器,中文名称翻译为“心灵感应仪”。其实,潘姚女士认为这个中文名称是不准确的,因为其英文名称是西方一个远古故事里一个人物的名字,该人物为灵魂品格分析师,他负责在生命的出口处对那些前来报到的灵魂,进行前世人格分析,然后向上帝提出该灵魂的去向建议,天堂,地狱还是炼狱,甚至遣送回人间。但是,翻译的难题在于文化差异,考虑到中国文化里意识的高度唯物特征,人们对一切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动辄会下一个“迷信”甚至“骗局”的定义,所以译者与潘姚女士反复沟通后,决定选用“心灵感应”这个比较中性的词。这台仪器由一个无线的感应器与一台苹果专业电脑构成,对生命的反应和意识做感应收集和模糊阅读。它与解读心电、脑波的那些仪器,到底有什么不同?说白了,人类发明并一直在使用的那些仪器,说到它的收集和阅读对象还是人的生理反应,而HFIJHOFIO针对的是情感,是灵魂。潘姚女士和诸多全世界范围内的ZDDD专家一样,是坚定的灵魂信仰者。这个信仰来自后天的学习和认知,更基于她自己的亲身经历。

2004年,三十二岁的老姑娘姚拂晓,在北京大学医学院读神经心理学博士研究生专业。临近毕业的一个晚上,她与一群同学和朋友在三里屯一家酒吧喝酒跳舞到凌晨,回到住处后不知怎么从楼梯失足,跌落在楼道里不省人事。两个多小时后她才被第一个出门上班的邻居发现,送到医院抢救。后来的几天,姚拂晓处于深度昏迷状态,脑颅大量溢血,心律微弱,处在死亡边缘。但是幸运的是,经过医生不懈的努力抢救,以及同学朋友的精心呵护,姚拂晓渐渐苏醒过来。虽然脑神经受到重创留下了后遗症,一只胳膊残疾,肋骨错位,四分之一的头盖骨是金属的,但是用了两个月时间,毕竟恢复了一切意识。从情智角度来看,她成为死里逃生后的健康人。此后,她顺利地完成了博士毕业论文以及答辩,拿到了博士文凭。毕业后她做了两件重大的人生决策。一是婉拒了在大型国有教科研单位中国神经心理研究院就业的邀请,加入了ZDDD组织,并成为中国区首席专家。二是一出院就向她的一位潘姓师弟表白了爱情,两人很快结婚。这第二件事宣布时,所有的熟人都惊呆了,因为在姚拂晓出事前,从来没有人看出来他们有任何来电,他不过是她众多同学朋友中的普通一员。至于姚拂晓住院期间,大家都是轮流看望和陪护的,在她身边待过的男生至少有十大几个呀,并没有谁有得天独厚的机会。再说,姚拂晓当时处于深度昏迷,根本没有什么知觉,那期间跟谁都不可能培养出感情。

其实,谜底恰恰就在其中。

“我其实一直都是清醒的,根本不是你们看到的那样,是一个几乎死亡的躯壳。”

后来潘姚拂晓在很多次的学术报告会上,陈述当时的情景,现身说法,“在我摔下去的一瞬间,我的确感到自己跌入一片黑暗,然后什么都没有了。但是不知过了多久,我感到自己从一个漩涡状的黑洞里,轻飘飘地上升,并停留在自己身体的上方。这个时候,渐渐有了一些光亮,尽管那种光亮透明度很低,如同潜在一片浑水中睁开眼睛看世界,但是毕竟是光亮。借着这种光亮,我看见自己躺在楼道间的水泥地上,旁边还停着两辆自行车,其中一辆倒在我身边。我的脸上,裙子里露出的腿上,都是血,嘴角边有血,也有一些呕吐物一类的东西。我的皮肤变得苍白。我那时非常焦急,知道自己失血很多了,如果再没有人过来送我去医院,我很可能就彻底毙命了。就在我焦急万分的时候,我听到楼道里响起来脚步声,有人下楼了。当他走在我上方的楼梯上时,我使劲地喊救命,快救救我。然后那个中年男人就真的探头往楼梯下看。就这样,我被发现了。不一会儿,我看到混杂的身影,听到鼎沸的人声,我的心就踏实下来。我想我太困了,我得喘一口气,把自己彻底放松下来。于是,我就走向自己的身体,躺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