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7/19页)

她斟完咖啡,坐到亨利对面。

他从桌子对面伸过手来,握住她的手。他俩默默地坐着,边啜饮咖啡,边听着窗外的雨声和隔壁乔的背书声。

“要多久才能变瘦,医生?”普焦急地问。

“我想,大概要一个星期。”

“可是我不能在这儿待一个星期啊!”

乔的声音开始带着睡意,接着就没声音了。露西过去给他盖上了一条毯子。她捡起乔掉到地上的书。这本书她小时候的,书的扉页上有她母亲的字:“给露西,四岁;爱你的妈妈和爸爸。”她把书放到橱柜上。

她回到厨房。“他睡着了。”

“那……”

她伸出一只手。亨利握住那只手,她站起了身。她领着他上楼,进了卧室。她关上门,然后从头上脱下毛衣。

他一动也不动地站了一会儿,看着她的乳房,然后也开始脱衣服。

她上床的时候,心里想:给我力量吧。这一步是她所担心的,她没把握能够演得像。

他上了床,拥抱着她。

没过多久,她发现她根本不用假装了。

她在他的臂弯里躺了一会儿,思忖着:一个人怎么可能杀起人来那么冷酷,而爱起来又那么温柔?

但她嘴里说的却是:“你要不要喝杯茶?”

他笑了:“不,谢谢你。”

“我想喝。”她挣脱他,坐起身。他一动,她就把一只手放到他平平的肚皮上,说:“你别动,待在这儿。我把茶端上来。咱们还没完事呢。”

他又笑了:“你倒是真想把四年荒废的时间都补上呢。”

她一出房门,笑容立即像面具似的从脸上掉了下去。她光着身子快步下楼,心在胸口怦怦直跳。在厨房里,她故意把壶往炉上碰,还把瓷器弄出响声。随后她便穿上藏在湿衣服中间的那套衣服,她的手抖得几乎扣不上裤扣。

她听到楼上的床吱嘎作响,她原地僵立着,听着,心想:待在那儿!别下来!幸好他只是在床上翻了个身。

她准备妥当,走进客厅。乔睡得很香,还在磨牙。露西祈祷着:亲爱的上帝,千万别让他醒来。她抱起他。他在睡梦中咕哝着什么,是克里斯托弗・罗宾的故事,露西紧闭上眼睛,期盼着他别出声。

她用毯子把他裹好。她回到厨房,伸手到柜橱顶上去抓那支枪。一下没抓好,枪掉到了架子上,打碎了一个盘子和两个杯子,那声响大得惊人。她钉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怎么回事?”亨利从楼上叫道。

“我把一个杯子掉地上了。”她喊道,压不下去声音里的颤抖。

床又响了起来,她头上的地板又有了落脚的声响。现在要停止行动为时已晚。她拿起枪,打开后门,抱起乔,向车库跑去。

她跑在路上,心里一阵惊慌:她把钥匙放在吉普车里没有?她肯定放了,她向来都是把钥匙留在车里的。

她在湿泥里一滑,跪倒在地上。她的泪水一涌而出。她有一阵禁不住想待在那里,让他抓住她,像杀她丈夫那样杀死她好了;但一想到了怀中的孩子,她又站了起来继续跑。

她进了车库,打开了车门,把乔放到座位上。他歪到了一边。露西抽泣着把乔扶正,但他立刻又倒向了另一边,她跑着绕到车子的另一侧,进去,把枪放到两腿之间。

她转动钥匙。

引擎响了两声便熄了。

“拜托,拜托!”

她又打了一次火。

引擎吼叫着发动了起来。

亨利从后门跑了进来。

露西加大油门,把排挡杆推到前进挡上。吉普车从车库里跳了出来。她拉开手动油门。

车轮在泥里转了一下,便走了起来。亨利赤脚在泥地里追着车子。

她意识到他越追越近了。

她用尽全力推着手油门,几乎把那细细的杆子弄断了。她沮丧得真想高叫。亨利这时只有一码左右的距离,差不多和她拉平了。他像个运动员似的跑着,两臂活塞般地摆动,赤脚蹬踏着草皮,两腮鼓着吐气,裸露的胸膛上下起伏着。

引擎尖叫着,自动换挡时车子稍稍一震,然后便得到了新的动力。

露西又往侧面看了一眼。亨利似乎明白他就要失去她了。他向前一跃,用左手抓住了车门的把手,右手也伸了过来。他被车子拖着,紧跑了几步,几乎脚不着地。露西瞪着他那张由于用力而憋得通红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