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威尔逊(第6/8页)
我成功地玩这种把戏已有四年了。就在这时,一位名叫格莱丁宁的年轻暴发户贵族也来到牛津。据说,他的富有不亚于赫罗德・阿提库斯[11],财路也来得容易。很快,我就发现他智力较差,自然选中他为我施展骗术的对象,经常邀他玩牌,用赌徒的惯用手法,设法让他赢一笔钱,使他乖乖地落入我的圈套。最后,我看时机成熟,便在自费生普雷斯顿先生住的寝室与他见面(成败在此一举)。他俩都是我的好朋友。但是,公正地讲,他对我的诡计丝毫没有察觉。为了使这更富戏剧性,我想法召集了八到十个人,小心翼翼地不露声色,使打牌这事好像是偶然提起的,而且是由我选中的猎物自己提出的。要简略地说这个难听的话题,但却不能漏掉每一个卑劣的手段不谈。任何如此迷恋赌博的人,都会落入别人的圈套,这是常见之事,不足为奇。
我一坐下来,就像钉在凳上一样坐到深夜。最后,我耍了个花招,很有效,格莱丁宁成了我唯一的对手。我们玩的是两人玩的纸牌,那是我所喜欢玩的。其余几个人,见我下的赌注数目可观,都很感兴趣,丢下他们自己的牌,站在我们周围袖手旁观。这个暴发户,前半夜受到我的骗术的诱惑,大口大口地猛喝酒,神经绷得紧紧地、激动地洗牌、发牌。我想,这多半是酒精起了作用吧,但又不是决定性的作用。很快,他便欠我一屁股的债。他喝了一大口葡萄酒,果然不出我的所料——他提出将数目已经够大的赌注再翻一番。我假心假意地表示不情愿,一再拒绝他。这下可激怒了他,他冒出一些气愤的话,激我就范。最后,我终于被迫答应了。经过我这一番苦心,结果他完完全全掉进了我设的圈套;不到一个小时,他的债务就翻了四倍。他刚才还由于酒的作用满面红光,后来紧张得慢慢发白,现在已毫无血色。对此,我感到十分惊奇。我说,我感到十分惊奇。我曾急切地四处打听过,格莱丁宁富得流油。他输掉的钱,虽然数目可观,但我认为还不至于真正使他动怒,更不至于使他倾家荡产。是他刚才吞下的酒使他变脸色的,我马上想到这点;另外,为了在我的伙计们眼里保持我自己的个性,没有其他的不纯动机,我正要断然坚持结束赌博,这时我旁边一些人的表情和格莱丁宁突然说出的绝望的话,使我明白我确实已使他倾家荡产了,不由得起了恻隐之心。就是魔鬼也不忍再去侵害他的。
我现在可能怎样做,很难说。被我骗的人的那副悲惨相,使整个气氛尴尬抑郁;好一阵子房里都鸦雀无声,良心尚未泯灭的人向我投来无数火辣辣的鄙夷的目光。我不禁感到面红耳赤。正在这时,一件突如其来的事,把我从尴尬之中解救出来,卸下了我心里难以忍受的焦虑的包袱。那扇大而笨重的折叠门忽然被撞开,那迅雷不及掩耳的动作,好像玩魔术一样,将蜡烛一下全部扑熄。在蜡烛熄灭的一刹那间,我看见一个陌生人走了进来。他的个头与我差不多,紧紧地裹着一件披风。现在一片漆黑,我们只能感觉到他的存在。他如此鲁莽地冲了进来。我们惊魂未定,便听到来人讲:
“先生们,”他用清晰而低沉的悄悄话说。这悄悄话不禁使我毛骨悚然,直刺到骨髓里,使我终生难忘。“先生们,我如此莽撞,但我不想表示歉意,因为我这样做是在履行我的职责。这个人今天在玩两人玩的纸牌中赢了格莱丁宁爵士一大笔钱。他的本性,毫无疑问,你们无人知晓。我决定马上揭穿他的骗局。方便的话,请你们检查他左袖的衬垫,他的绣花轻便晨衣的大口袋里有好几个小包。”
他说话时,房里静得连一颗针掉在地上也能听见。说完话,他便无影无踪了,跟他来时一样突然。我可以——我可以描述我的感受吗?一定要我说出我被人诅咒时的那种惊恐万状的样子吗?当然,我没有时间想这些问题。大家七手八脚地揪住我,灯光霎时间又亮了。他们把我浑身上下搜查了一遍,在我衣袖衬垫里找到了所有的牌,主要是两人玩的纸牌,在我轻便晨衣的口袋里,还发现了一些袋子和赌博时用的假牌。我做的假牌是那种用术语讲叫做“圆形外廓”的东西。大牌的末端有些凸,小牌的边缘有些凸。这样布局下,受骗的人最后像往常一样抽牌,就会发现他的对手总抽到大牌。而这个赌棍,在砌牌时,当然不会发给他所骗的人可以记分的大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