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谢府邸的倒塌(第5/9页)
和着古琵琶协调的音律,
围着一个宝座旋转,那儿坐着
(思想君主!)
他的荣誉庄严而又十分适合,
王国的统治者俨然在目。
四
富丽堂皇的宫门
缀满了通红的珠宝奇珍,
从门里不断流进、流进、流进,
而且永远光彩照人,
一队山林女神,她们愉快的职责
只是用美妙无比的声音
去讴歌颂赞
她们君王的智慧与贤明。
五
一群恶魔,身着魔袍,
袭击君主的高尚帝基;
(啊,让我们哀悼吧,他再也见不到
翌日的黎明,多么凄其!)
在他宫殿周围,他的
一片火红繁盛的荣誉
已成为早被埋葬的古老的
只能依稀记起的故事。
六
如今在那山谷的旅行人,
突过那红光摇曳的窗口,看到
一大堆魔影离奇古怪地闪动
随着一个乱哄哄的曲调;
其时,众魔有如一条恐怖的激流,
蜂拥奔出幽暗的宫门,
丑恶的一伙不断往外奔走,
不见笑脸——只闻狂笑声声。
我记得很清楚,从这支歌引起了联想,将我们引导到一连串的思想,这显然是厄谢的一种看法。我这样说,是因为他执拗地坚持这种看法。而不是说这种思想新颖(因为别的人[4]也有这种思想)。这种看法,就其一般形式来说,就是认为所有植物亦有感觉。但是,在他那混乱的想象中,设想得更为大胆,而且在某些条件下,他竟违犯常规,认为所有无组织领域里的东西都有感觉。我缺乏言语来表达他如何完完全全地、恣意地确信他那种见解。然而,这种信念,正如我在前文中所提示过的,是跟他祖先的那幢房子的那些灰色石头有联系的。他设想,感觉的条件就在这里,就应验在这些石头的搭配方法上——在它们的安排次序上,以及铺盖在它们上面的那许多真菌上和竖立在周围的那些朽树上——尤其应验在这种安排的长久镇静的耐性上,以及那小湖死水中的倒映物上。他说,湖水和墙壁它们自己发出一种气体,又逐渐凝聚,从这里就可看到其迹象——感觉的迹象。我被他说的这些话吓了一跳。他还加上一句,说其结果就在那种默默无言却又纠缠不休的可怕的影响上可以看出来,这种影响好几个世纪以来就决定着他们家庭的命运,同时也将他弄成我现在所见到的他——弄成这样一个人。这种观点无须评论,我也就不在这里多费笔墨了。
我们的许多书——这些书多年来在形成这位病人的精神现状方面起了不小的作用——与病人的这种幻觉的性质紧密协调,这是可以猜测得到的。我们一起用心阅读如下作家的作品:格雷塞的《喂——喂,又名女修道院的鹦鹉》[6],马基雅维利[7]的《魔王贝尔费戈》,斯维登堡[8]的《天堂与地狱》,霍尔堡[9]的《尼尔斯・克里姆地下之行》,罗伯特・弗卢德[10]、让・丹达日内和德・拉尚布尔三人各自写的手相术,蒂克[11]的《蔚蓝深处旅行记》,康帕内拉[12]的《太阳城》。我们最喜爱的一本书是多明我会修道士艾梅里克・德吉龙内写的一个小型八开本的《宗教裁判手册》;而莲波留斯・梅拉[13]写的关于古代非洲的森林神和畜牧神的那几段文章,往往使厄谢看了之后接连好几个钟头坐在那儿出神。
然而,他的主要兴趣还在于仔细阅读一本四开本黑体字的珍本奇书——一座被人遗忘了的教堂的一本祈祷书,书名叫《马贡廷奈教堂合唱队随伴亡灵在斋戒前夕之守夜》。
一天傍晚,当他突然通知我玛德琳小姐去世,并说他打算在最后为她举行葬礼之前,将她的尸体在大楼主墙的地下室之一里面保存两个星期时,我不禁想到这部奇书中的那种古怪仪式及其对这位忧郁症患者可能产生的影响。然而,他作出这种特殊处理的办法,有它世俗的理由,我不便提出质疑。他对我说,他作为兄长,作出这样的决定,是考虑到死者的那种性质奇特的疾病,考虑到她的医生的某种热切的多嘴多舌的打听,也考虑到家里的坟场遥远偏僻,不避风雨。我不否认,当我一想起来到这府邸的那天在楼梯上遇到的那个人的险恶的脸色,我就不反对他这么做了。我认为他这么做,充其量也只是对什么事情无害处,而决不是一种不合情理的预防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