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春雷(第4/12页)

塔野把窗帘全部拉上,遮住过于明亮的阳光。

绘梨子还在昏睡。

这下终于结束了。不可否认,除了对绘梨子的哀痛之外,塔野还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今后绝不会再发生这样的失败。如果重复这种失败,只能使两人创伤更加深刻,哀痛更加剧烈。

但虽说如此,堕过胎的绘梨子还能嫁人吗?尽管这种事情难以说清,但它所带来的巨大伤痛谁都无法承受。

即便她的对象毫无觉察,但背负这种自卑感度过一生不是太可怜了吗?

真是作孽……

事到如今,塔野才对自己罪责深重感到恐惧。明确地讲,他的所作所为毁掉了这个女子的一生。

塔野曾在周刊杂志上读到过相关报道,说有些女性像扔废物般堕胎,当时他觉得真是难以想象。即便被指责观念陈旧,但堕胎毕竟是罪孽。

“原谅我……”

塔野深深低头,一动不动。

过了片刻,当他忽然抬起脸时,绘梨子已经睁开了大眼睛。

“你醒来啦?”

“怎么啦,叔叔?”

“我担心死了,一直在这儿陪着你。”塔野再次紧握绘梨子的手,“手术完成,已经没事啦!”

“是吗……”

“疼吧?”

“有点儿……”

麻醉似乎尚未完全消失,绘梨子无力地点点头,慢慢地环视周围。

“这是二楼的病房,在这儿休息一个小时就可以回去了。”

就在塔野解释的时候,隔壁突然传来婴儿的啼哭声。

隔壁可能是母婴病房,婴儿啼哭像是饿了要吃奶。紧接着,隔壁隐约传来母亲哄孩子的声音。

塔野侧耳聆听,然后看了看绘梨子。

刚才仰望天花板的绘梨子用毛毯盖住脑袋,肩头在微微颤抖。

“怎么啦?”

塔野探出身去,绘梨子使劲往被子里面钻。

“有什么……”

“别管我……”

绘梨子在被子里用双手捂住耳朵,眼眶里满是泪水。

在刚刚做过堕胎手术的女子病房隔壁,住进了刚刚分娩的母婴,这样的安排实在太欠考虑。作为妇产科医师,难道对女性心理一无所知吗?

塔野对医院的做法愤懑不已,也更加深切地体会到绘梨子的哀伤。

从麻醉中醒来又过了一个小时,塔野带着绘梨子乘出租车回到旭山公寓。

“你行吗?”

下车后走向电梯时,塔野再次轻触绘梨子的肩头,此时已顾不得楼门口管理员的视线了。

“不要紧哦!”

绘梨子坚强地回答,但脸色还是白得几乎透明。

进了房间,塔野立刻让绘梨子躺在床上休息。

“疼吗?”

“有点儿……”

“那就吃药吧。”

“不过,我还能撑得住。”

绘梨子疲倦地望着窗口,春雪又像刚想起似的飘然而降。

“太亮了吧?”

“那样就可以。”

绘梨子怔怔地望着春阳下飘洒的雪花,不知在想什么。

如果身体正常的话,绘梨子这时或许正在跟朋友逛街购物,或者跟男友去雪山上游玩。塔野想到这里痛心不已。

“头疼吗?”

塔野把手贴在绘梨子前额上,像在掩饰自己内心的羞惭。

“冷敷一下吧!”塔野去洗脸池拧了湿毛巾搭在绘梨子前额上,“怎么样?”

“谢谢!”

绘梨子温情地仰望塔野。

“谢什么呀……”

塔野慌忙避开视线。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塔野实在无颜承受谢意,倒是他才应该赔礼道歉。

“已经没事啦,好好休息吧!”

绘梨子微微点头闭住双眼,睫毛在失去血色的脸庞上投下长长的暗影。

尽管怀了孕又堕了胎,但绘梨子并没有大吵大闹。当然,她在去医院时曾表现出畏缩和羞怯,但在一切都已过去的现在则默默顺从塔野。

她对接受堕胎手术从未说过一句有恩于人的话,也未据此提出任何要求。她认为这是根据个人意愿作出的决断,所以必须自己担当责任。

绘梨子这种清纯的个性使塔野感到她无比可爱,而且十分坚强。

塔野轻轻站起,拉上窗帘遮住午后斜阳,然后就要走出卧室。

“叔叔,放心了吧?”

“什么?”

“不会有小宝宝降生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