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8(第3/6页)
伯恩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到吧台前,身后的地上带出了一溜雪印。他要了一瓶啤酒;不出所料,侍者直接把瓶子递给了他。他一边喝着略带古怪咸味的稀淡啤酒,一边打量着这个地方。其实酒吧里没什么可看的。只不过是一个长方形的房间,散放着几张粗陋的桌子;椅子都没有靠背,看着倒像是板凳。不过,伯恩还是把这些景象一一记在心中,在头脑里面给酒吧画了张地图。万一出现危险,或是他需要迅速逃走,这地图就能派上用场。没过多久,伯恩发现了那个一条腿有残疾的人。扎伊姆独自坐在角落里,一只手里拿着瓶劣酒,另一只手里握着个脏兮兮的玻璃杯。他的眉毛很粗,粗糙的皮肤晒得漆黑,一看就是当地的山民。伯恩走过去的时候,扎伊姆茫然地看了看他。
伯恩伸脚从桌底勾出一把凳子,在阿利姆父亲的对面坐了下来。
“离我远点,你这个该死的观光客。”扎伊姆喃喃地说。
“我可不是观光客。”伯恩回答时说的是同一种语言。
阿利姆的父亲睁大了眼睛,转过头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反正你肯定是有什么企图。从来没人敢在冬天爬达尚峰。”
伯恩喝了一大口啤酒。“当然,你说得对。”他注意到扎伊姆的酒瓶已经快空了,便问道:“你喝的是什么?”
“土,”阿利姆的父亲回答说,“在这地方你还能喝到什么?不是土就是灰。”
伯恩到吧台那边又给他要了瓶酒,把瓶子往桌上一放。他伸出手正准备给扎伊姆倒酒,却给他挡住了。
“没时间了,”扎伊姆压低嗓子说,“你把你的敌人也带来了。”
“我有敌人吗?我怎么不知道?”没必要对这个人说实话。
“你是从死了人的地方来的,对不对?”扎伊姆那双直淌眼水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伯恩,“你爬到了飞机残骸的里头,还把那些死掉的士兵的骨头翻了一遍。别不承认。干过这种事的人马上就会招来敌人,就像腐烂的死尸会招来苍蝇一样。”他闲着的那只手轻轻一挥。扎伊姆长着厚茧的掌心和手指黑乎乎的,深深陷入皮肤纹理中的泥土永远也洗不干净。“我在你身上就能闻到那种气味。”
“你说的这个敌人,”伯恩说,“现在我都还不知道呢。”
扎伊姆咧嘴一笑,伯恩看到他嘴里所剩无几的牙齿之间都是黑窟窿。“这么说我对你就很有价值了。肯定比一瓶酒要值钱得多。”
“我的敌人躲了起来,在暗中监视死了人的地方?”
“如果我把敌人的脸指给你看,”扎伊姆说,“你觉得这能值多少钱?”
伯恩把一沓钱从桌面上推了过去。
扎伊姆爪子般的手老练地一扫,收起了钞票。“你的敌人一直在监视那个地方,不分白天黑夜,就像是蜘蛛网,你明白吗?他想知道那儿会引来什么昆虫。”
“他这么干能拿到多少好处?”
扎伊姆耸了耸肩膀。“没多少。”
“这么说还有别人。”
扎伊姆往前凑了凑。“知道吗,我们都是些小卒子。生来就是。要不然我们还能干什么?不干这个怎么能活得下去?”他说着又耸耸肩,“就算这样也还是躲不开倒霉的时候。各种各样的灾难迟早都会找上门来,让你痛苦得要死。”
伯恩想起了扎伊姆那个在山崩中被活埋的儿子。不过他什么都不能说,他向阿利姆保证过。
“我在找我的一个朋友,”他轻声说,“他是坐第一架飞机到达尚峰来的。死人的地方没有他的尸体。所以我觉得他还活着。你知不知道关于他的事?”
“我?我啥都不知道,顶多也就是偶尔听来的零碎消息,这边一点,那边一点,”扎伊姆用肮脏粗糙的指甲搔了搔胡子,“不过有个人也许能帮到你。”
“你带我去见他好不好?”
扎伊姆露出了微笑。“这完全要取决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