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蜀道登天(第21/27页)
张珏早知阔端为表诚意,已经释放了许多宋俘,甚至连刘霖的未婚妻子陈氏也放了回来。原来她当年并没有被蒙古军杀死,而是沦为奴隶。
虽然吃了许多苦,但毕竟人还活着,她的归来更是对刘霖意义非常。就这一点说来,阔端也算是做了一件大大的好事。
王立又催促道:“张将军这就去与安敏道别吧,我们赶着上路,其他人还在山下等着呢。”
张珏只得踌躇着走上钓鱼台。安敏闻声回过头来,她清瘦了不少,眉目间少了几分清纯,多了几许沉稳。短短两个月时间,她便成熟沧桑了许多。
张珏讪讪问道:“敏娘要走了吗?”安敏点点头,道:“我那素未谋面的亲生父亲指名要我回去,我不得不走。张将军,我们就在这钓鱼台上告别吧。当年我娘亲便是在这里初遇我继父,一见钟情,这才有了汪氏内附一事,只是想不到造化弄人……”一时说不下去,又是泪意盈盈。
张珏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好道:“那敏娘你自己多保重。”安敏道:“你也保重。”从袖子里掏出一件物事,塞入张珏手中,道:“这是我送将军的礼物,是我亲手雕的,希望将军时时带在身边,不要忘了小敏。”
那物事却是个木刻的人像,精致小巧,人像浓眉大眼,分明是张珏的样子。他一愣之时,安敏已然擦肩而过,跃下平台,决然离去,再也没有回过头来。他只觉得手足发麻,却是不知所措,只能木然站着,怔怔望着她消失在视线中,再凝视手中木偶,心头百般复杂滋味。
不知何处又传来了木叶之声,那是安允在为与他并无血缘关系的妹妹吹奏一支离别之曲吗?
忽有兵士急急奔来,手持制置司令牌,道:“余相公有令,命张将军与王立将军一道护送安敏前往剑门,由张将军主事。”
张珏一时不明所以,不知为何临到安敏出发上路之际,蜀帅又突然改变了主意,指派自己前去与阔端交涉。他心中其实有些不大情愿,并不是别的缘故,而是他对安敏有些微妙的情愫,本以为不会再见面,虽然心中怅然若失,但终究会挺过去,而若是护送安敏去剑门,一路相伴,不免又有些藕断丝连的感觉。
然则军令如山,张珏不能违抗,只得匆匆点了一队人马,赶下山去,出护国门,再出始关门,直奔到水军码头。令他惊讶的是,州学教授刘霖也在队伍中。
刘霖解释道:“是余公子向蜀帅举荐,命我参与这次招降计划,由我居中起草文书。之前余相公写给阔端的书信,多出自我手。余相公怕这次会面会有文书交涉,所以特命我随军而行。”
论起来,刘霖与广安安氏算是亲眷,而安氏与秦巩汪氏又大有渊源,余如孙大概是考虑到此节,认为由刘霖出面,比较容易与阔端拉近关系。
张珏因与刘霖熟识,平日称兄道弟,也不顾忌,直言问道:“可刘兄不是素来痛恨蒙古人吗?”刘霖道:“杀死我岳父陈相公全家的是汪世显,他自己亦被死士刺杀,这桩梁子算是揭过了。余相公以奇计招降阔端,为我大宋立下旷古奇功,将对中原局势产生重大影响,我刘霖虽不是什么英雄豪杰,也晓得要以大局为重。”
王立过来催道:“我们该动身了。”
张珏遂不再多言,点了点头。他默默凝视了大船一眼,船舱的竹帘后似有人影闪动,那是安敏吗?美人如花隔云端,上有青冥之长天,下有渌水之波澜。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
一行人分乘两艘大船,张珏与刘霖引之前抓获的李庭玉等蒙古奸细坐上第一艘船,王立则与安敏坐了第二艘。扬帆起航,溯嘉陵江而上,数日内即到达阆州境内,弃船登岸,改走陆路。阆州大获城是宋金戎司驻地所在,主帅王惟忠同时兼任利西安抚使,负责四川北面边境防务。他早已得到余玠文书,遂按照约定,派出重兵护送张珏一行前往剑门,以做策应。
剑门巍峨雄伟,地势险要,扼入蜀之咽喉。这一带本是崇山峻岭,无路可走。战国时期,秦惠王欲吞蜀,苦于无路进蜀,谎称以五金牛、五美女赠送蜀王。蜀王信以为真,遂派身边五丁力士劈山开道,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开通了一条小道,因是为美女、金牛而开,俗称“金牛道”,又称剑门蜀道。三国时期,蜀国丞相诸葛亮率军伐魏,令军士在大剑山凿山岩,架飞梁,搭出一条栈道,“截断岸以虹矫,绕翠屏而龙踠”,上有天梯石栈钩连,下有冲波逆折回川,穷地之险,极路之峻。又在大剑山断崖之间峡谷隘口砌石为门,修筑关门,由此才有了今日之剑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