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7/16页)
三分钟后,她们一起站在敞开的大门口,等待警察的到来。
利明小姐说:“他们来了之后,我们就不能再交谈了。从此以后,我们不能见面,也不能对彼此表现出任何兴趣。他们知道,如果我们两人没有合谋,这就不可能是谋杀。我们以前只见过一次面,甚至相互之间并没有好感,为什么要合谋呢?”
她说得很对,科迪莉亚心想。她们确实对彼此都没有好感。如果伊丽莎白·利明去坐牢,她不会真的在意。她在意的是马克的母亲进监狱。而且,她在意的也是,马克的死亡真相永远不能为人所知。这份决心之强烈,甚至让她失去了理智。现在这一切对马克来说都已经无关紧要,而他从前也不会太过在意别人的看法。可是他死后,罗纳德·卡伦德却亵渎了他的尸体,还打算把他推向风口浪尖,最多能够博得别人的一点同情,弄不好则会使他沦为笑柄。她完完全全地对罗纳德·卡伦德翻脸了。她并没有想让他死,也不可能去扣动扳机;既然他死了,她不会感到遗憾,也不会为杀死他的人分担责任。但利明小姐不应当受到惩罚——这只是权宜之计,仅此而已。她看着窗外的夏夜,等待着警笛声传来,这一次,她彻底地接受了这件事的严重性和正当性,她计划继续做下去,而且永远不要感到丝毫的后悔。
利明小姐说:“你可能有些事想问我,我认为你有权利知道。等警方调查结束后的第一个星期天,我们可以在晚祈祷之后,在国王学院的小教堂里见面。我会穿过屏风圣坛,你就在教堂中部等我。如果我们两个人到时候都还有人身自由的话,在那里遇见也很正常。”
科迪莉亚饶有兴趣地发现,利明小姐再次掌握了主动。她说:“我们会见面的。只要我们头脑清醒,就不会出差错。”
一阵暂时的沉寂。利明小姐说:“他们好像一点也不着急。现在他们也该来了吧?”
“他们很快就会到的。”
利明小姐突然笑起来,但却掩饰不住内心的苦涩:“有什么可怕的呢?我们要对付的只是男人。”
她们开始耐心地等待。她们听见了越来越近的汽车引擎声,接着看见汽车前大灯照在车道上,把路上的每一块石子、花坛边缘细小的植物都照得清清楚楚,把那片婆娑的紫藤照得蓝汪汪的,照得人眼花缭乱。汽车在大宅前微微颠簸了一下,停了下来,车灯也随之熄灭。几个黑色的人影步履沉稳、不慌不忙地走过来。门厅里突然进来一批身材魁梧、沉着镇静的人,其中一些人穿着便衣。科迪莉亚站在墙边上不显眼的地方,利明小姐迎上前去低声与他们说话,把他们领进书房。
两个穿警服的人留在门厅,他们相互交谈,根本没有注意科迪莉亚。他们的同事在不紧不慢地工作。他们肯定使用了书房里的电话,因为又有一些车辆和人员陆续到达。先是警方的医生,这从他的包就可以看出来。接着听见他们跟他打招呼:“晚上好,医生!请到这边来!”
这句话他肯定经常听到。路过门厅时,他好奇地看了科迪莉亚一眼。他身材矮胖,不修边幅,对于被打扰的睡眠,皱巴巴的脸上露出了孩子似的不耐烦表情。接着进来的是一位手持照相机、三脚架和一箱设备的便衣照相师,一名指纹专家,另外还有两个穿便衣的人。根据伯尼曾经说过的程序来看,她猜测他们是犯罪现场勘察人员。看来,他们认为这是一起可疑的死亡。为什么不呢?的确很可疑。
这座大宅的主人死了,但是房子本身好像恢复了生机。警察正常自信地交谈着,丝毫没有因为死了人而低声耳语。他们都很专业,工作起来轻车熟路,有条不紊。他们先视这件案子为横死的谜案,案件的受害者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他们见过的尸体太多了:有的从高速公路上抬下来已经残缺不全,有的缺胳膊少腿就放进了救护车,有的是用滚钩和渔网从河底打捞上来的,还有的从板结的泥土里挖出来时已经腐烂。对于不熟悉情况的人,他们会像医生一样亲切和蔼,但绝不会透露任何信息。这名死者生前是个重要人物,现在虽然已经无足轻重了,但他的尸体很可能会给他们带来麻烦,他们会更加谨慎、更有条理地对待。但这终究只是一件案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