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5/16页)
“你的手上可能会有火药残留物。其实我对这个知道的也不多,但是警方到时会检测。现在你去洗洗手,给我拿一副薄手套来。快点。”
她一声不吭地去了。现在只剩下科迪莉亚一个人,她俯视着这位已经死去的科学家。他倒在那里,下巴搁在写字台上,手臂松松垮垮地耷拉在身体两侧。这姿势很别扭,也很难看,好像正心怀不轨地从写字台上朝外看。科迪莉亚没有直视他的眼睛,但是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了感觉,既没有仇恨和愤怒,也没有怜悯。在她的双眼和这个摊手摊脚的死人之间,还有一个影子在晃动,一个身体被拉长,耷拉着脑袋,脚趾指向地面的可怕又可怜的人影。她走到那扇打开的窗子前面,像一个在陌生房间里久等的客人,随意而又好奇地看着外面的园子。花园里温暖、静谧,从窗户外不时地飘来阵阵玫瑰花香,忽而香得令人恶心,忽而又像淡漠的记忆般隐隐约约。
这宁静而永恒的奇妙时刻肯定持续了不到半分钟。接着,科迪莉亚开始策划。她想到了克兰顿案件,想起和伯尼一起骑坐在埃平森林里一棵倒伏的大树上野餐的情景。她仿佛又闻到了新鲜面包卷的酵母香味、奶油和咸香奶酪的味道,还有夏季森林中蘑菇散发的浓郁气味。伯尼把手枪放在他们两人中间的树皮上,嘴里吃着面包和奶酪,同时含混不清地问她:“你怎么才能把子弹从自己的右耳后面打进去?来,科迪莉亚——做给我看看。”
科迪莉亚用右手握住手枪,食指轻轻地放在扳机上,手臂用力后张,好不容易才把枪口对准颅底。“像这样吗?”“这样可不行,你要知道。如果你会用枪,就不会这样做。这就是克兰顿太太犯的小错误,她差点儿因此被判绞刑。她用她丈夫在部队服役用的左轮手枪,从右耳后面把他打死了,然后试图制造一个自杀的假象。可是她摆错了扣扳机的手指。如果他真的要从右耳后侧开枪自杀,就必须用手掌握住枪把后部,用大拇指扣动扳机。这个案子我至今记忆犹新。那是我第一次和高级警司——当时还是高级督察——达格利什处理谋杀案。克兰顿太太最后还是招供了。”“后来怎么处理她的,伯尼?”“终身监禁。如果她没有伪造自杀现场,说不定还会因过失杀人罪而减轻刑罚。陪审团听到克兰顿少校的一些毛病后,对他的印象可不好。”
可是利明小姐无论如何都说不上过失杀人,除非她把马克的死亡真相和盘托出。
利明小姐回到房间,把一双薄布手套递给科迪莉亚。科迪莉亚说:“我想你最好在外面等着。对于你没看见过的东西,你不会烦恼如何忘记它们。在门厅里遇见我的时候,你在干什么?”
“我在拿我睡前喝的酒,威士忌。”
“那么你把酒拿上楼回自己房间的时候,会再次看见我从书房出来。现在就去把酒拿来,把酒杯放在门厅侧面的桌子上。只要是受过训练的警察,都会注意到这些细节。”
现在又剩下科迪莉亚一个人了。她拿起那把枪,惊讶地发现,这个毫无生气的金属物件此时竟如此面目可憎。真奇怪,她以前怎会把它看成无害的玩具!她用手绢仔细地擦拭了一遍枪身,把利明小姐的指纹全部擦干净,接着用手握住枪。这是她的枪,他们会认为,握把上应该同时留有她和这个死者的指纹。她再次把枪放在写字台上,然后戴上手套。下面这一步是最难的。她小心翼翼地把枪放到那只一动不动的右手上,把死者的拇指紧紧压住扳机,又让那只已经冰凉、毫不抗拒的手握住枪把。接着她松开他的手指,让枪从他手中掉落,枪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她取下手套,走出书房,轻轻地关上身后的门,向站在门厅里的利明小姐走去。
“你最好把这些东西放回原处。我们不能把它们留在这里让警察看见。”
利明小姐只去了几分钟时间。等她回来的时候,科迪莉亚说:“现在,我们必须把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做一遍。我走出房间的时候,你看见了我。我和罗纳德勋爵在一起待了大概两分钟。你把威士忌放在门厅的桌子上,和我一起走到大门口。你说——你会说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