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5/7页)

七彩布幕在最后一个音符响起时拉开。舞台上空荡荡,但是侧翼发出五光十色的灯光打在刷白的墙上。舞台左下方有一张小桌子、一张椅子和一个普通的水罐。上头坐了一个看起来像是退休小银行董事长的胖老头,而舞台正中央则坐着哈斯佛。

“那就是他,”弗瑞德·希蒙斯鸡婆地小声说。

那一定是他没错,连以前没见过他的麦特都知道。他支配了舞台和整个礼堂,可是他的真面目比乌秀拉修女的真面目还难猜。他的脸藏在黑桃型又带有点亚述人风格的大胡子里,而他的身体则被那鼎鼎大名的黄袍给完全遮住。

袍子不是金黄色,不是橘黄色,不是柠檬黄,也不是淡黄色,而是俗丽的纯黄色,纯粹、简单又吓人的颜色。上面没刺绣,没有犹太教的标志,毫无设计感。它就只是——一件黄袍。

袖子长度与手腕齐平,而黄手套让它们看起来长得超过手指。袖山松垮垮的没垫肩,腰间也没收腰而让黄袍一泻到地。肩膀上连结着头巾,将哈斯佛的整个身体遮掩起来。因为大胡子和黄袍的关系,你只能看见他的鼻子以及深陷的眼睛和黑眼窝,他的鼻子至少证明了他自称是犹太人的说法属实。

站在水罐旁的男人起身。

“亲爱的先人们的追随者,”他对观众说,“你们有些人也许已经听说了,今晚在光明之殿是个非常特别的夜晚。我知道你们不想浪费时间听我说话,所以在我欢迎了今晚的新面孔之后,我就不再占据各位的时间。容我告诉各位,朋友们,你们不知道你们今晚来这儿是多么正确的一件事!我希望新来的成员能转身和你们右手边的兄弟或姊妹握手,因为我们都是光明之子,不是吗?所以我们都是兄弟姊妹。”

麦特乖乖地转身和弗瑞德·希蒙斯再握一次手。这点足以扫除他刚才初见黄衣人那种慑人威力时的短暂兴奋。这儿的聚会过程也许奇怪、可笑、滑稽,不过如果一直都是弗瑞德这类普通的善良老百姓参加的话,聚会也就没什么危险性。

“现在,”那个退休的银行董事长宣布,“在我们聆听那位大家都在等待的人说话之前,我知道他希望我们唱一节‘古基督教’。来吧,各位,大家好好唱吧。”

七彩灯光消失在舞台后方的白墙上,代之而起的是舞台上方幻灯机打出来的歌词。风琴手开始弹奏“约翰·布朗的身体”【注】,观众一个个加入合唱:

先人真的教导我们如何团结一致来与他们同在,

教导我们如何赢得星环和无上冠冕,

并欣喜不已地向新耶路撒冷前进,

我们正继续向前行。

截至目前为止,只有差不多半数的人唱着歌。有些人——包括弗瑞德·希蒙斯在内——发出哼哼哈哈的低吟声,仿佛歌词对他们来说很难。不过,接着副歌一出现,快乐和不成调的高吼便响彻礼堂:

古基督教正在坟墓里腐烂,

古基督教正在坟墓里腐烂,

古基督教正在坟墓里腐烂,

我们正继续向前行。

麦特之前认为歌声不可能再更大了,可是现在它的确越来越大声。弗瑞德·希蒙斯狂喜大吼得面红耳赤,而麦特发现自己也以不同以往的低沉嗓音开朗地加入合唱,他甚至听得到沃尔夫·哈里根的声音在合唱中扬起。因为早在他们听过哈斯佛和古人的训示之前,每个人原本早就知道这些话语——这些话语深植民心,早就是美国人的一部分了。

荣耀!荣耀!哈里路亚!

荣耀!荣耀!哈里路亚!

荣耀!荣耀!哈里路亚!

我们正继续向——前——行!

唱到最后一声响彻云霄的“行!”之时,哈斯佛从座位起身走到舞台中央。巨大的声响立刻消失成一片肃静,就像俄罗斯合唱团玩弄的合唱技巧一样。一只黄手臂挥着一个几乎让人看不出来的手势,一名身穿白衣的助理便从舞台侧翼推出一个坚固的读经台。台上有一本厚重的皮套书摊开着,从阳台上看得到书页一片空白。

麦特瞄了瞄他左右两边的人。沃尔夫紧张又好奇地坐着,仿佛正准备观赏一部规模非比寻常的影片。弗瑞德·希蒙斯向前弯着身子,舌尖吐在两片薄嘴唇之间。他的呼吸急促,眼里闪着一种麦特未曾见过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