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密歇根州,1999年7月(第6/7页)

我被迫听了这段亲密对话,现在终于听到那个超级可笑的名字——柴科!

“来吧!让那个无赖继续挖土啦!”

“他叫麦可。”她说。

“随便啦!”

艾米莉亚把手上写的纸条揉成一团,往我身上丢,接着跟那家伙走开了。走了两步,转头来看我,最后那混账把手放在她腰上,她才离开。等他们走了,我弯下腰把纸条捡起来。上面我写的那句被画掉了,下面是她写的:

上次试着讲话是什么时候?



那一天过得很辛苦,真的很难过。除了两手发痛、背部僵痛,我觉得自己可能随时会中风,还有别的——我在挖土,帮一个有钱人挖游泳池,就像奴隶一样。游泳池后面的房子我一辈子都不可能住。还有艾米莉亚……想到她我就心痛,要是有机会跟她沟通就好了,好让她知道我不是小偷,也不是怪胎。

我觉得这是唯一的方法了,一定要画点东西给她。不管要花多少工夫,这是我唯一的机会。

那个想法支持我继续挖了一个小时。我把最后一车泥土推到树丛边倒掉,接着回到坑里,挖了八个小时,现在看起来终于是个坑了。把铲子丢进推车里,我走到屋子前面。那时候才第一次见到柴科的车,一辆樱桃红的宝马敞篷车。顶篷拉下来,露出里面的黑色皮椅,排挡杆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几尺远的地方,停着我的双色水星马奎斯,车门边缘还生锈了。

等我回到家,没进店里,不想让大伯看到我的样子,免得他又说要打电话给法官。我直接回到后面住的地方,冲个澡,吃点东西,就坐下来画画。

昨天晚上画得很烂,想在画纸上捕捉艾米莉亚的神情……应该办不到。

你太急了。我对自己说。

这是在画蒙娜丽莎,不是艾米莉亚。就像平常那样画就好了,像画别人一样,就像你不会每次见到她,就紧张到想吐。

过了午夜我还在画。我好累,可是快完成了。或许就是要这样才画得出来,一定要累到不像话,视线模糊了才有办法。这样就变成本能反应,只要一直动笔就会画出来。

画里的她站在坑边,穿着那身黑衣服、短裤,还有黑色网球鞋;上衣还有机关枪的图案,头发很乱。一只手臂横过胸前,抓着另一只放在身侧的手臂。肢体语言有点自我矛盾:眼睛低垂,好像在看我,好像又没有。

对,现在这张比较好,终于比较像她了。更重要的是,我画出自己对她的感觉了。这就是我心目中的艾米莉亚,这样应该可以了。

现在只剩下把画交给她这一步了。是要卷起来藏在裤管里面,还是要摆在信封里放平?不管怎样,我一定要随身带着,这样才有机会随时拿出来给她。

没错,就是这样。只要有耐心,一定有机会。至于现在,就拖着身体上床睡觉吧,明天还等着我呢。

第二天早上起来,我觉得一样难受,不过跟昨天差不多,幸好没有更糟。我吃了点东西,就开车到马许先生家。画画这件事,在昨天晚上似乎是个完美的计划,可是到了大白天,我不禁开始纳闷这或许是天大的错误。不过管他呢!我又没什么损失。

我准时到了。我把画放在褐色的大信封里面,塞在裤腰里贴在背上。应该可以趁推土的时候,把信封先藏到树丛里,免得被汗水弄湿。要是下午艾米莉亚出来,就可以找机会给她。希望老天爷让她出来,让我给她信封,让她打开信封看画。这应该不过分吧?

马许先生在等我,旁边还有昨天的锁匠。

不要再来了,起码不是今天。

“你记得蓝道夫吧?”马许先生开口。

我点点头,今天锁匠脸上有笑容,好像给我带了礼物,还迫不及待要我拆开。

“到这里来。”马许先生说,“要是你不介意的话。”

我觉得我应该没选择吧?于是乖乖跟着两人过去。锁匠的工具箱已经在后门旁边了。门上原来的旧锁已经拆了下来,躺在地上四分五裂,现在换成闪亮的新锁,固定在门上等我开。

“工具请借一下。”马许先生说。

锁匠掏出昨天那个皮套,一把塞给我。

“小鬼,有没有碰过锯齿插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