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4/7页)
“为什么把菲尼斯当作挑拨离间者来惩罚呢?”洛威尔尽量不偏不倚、精准地提问。
“我们付出了全部的努力,仍然未能解决有关以利沙·塔尔波特的疑问,亲爱的洛威尔。”朗费罗说,“他买卖圣职得来一千元——为的是什么?两宗报应法则,两宗无形的罪恶。”
“你不是跟詹尼森很熟络吗?”菲尔兹问洛威尔,“难道你真的没有一点想法?”
“他是一个朋友;我不会查探他的罪行!”洛威尔耷拉着脑袋。
霍姆斯长叹一声,“雷警官像刀刃一样锐利,可能他对我们的学问一直持怀疑态度。他偷听了我们但丁俱乐部的会议,还从中辨认出了詹尼森的死亡方式。报应法则的逻辑,挑拨离间者,他都给詹尼森联系上了,而且,我稍作解释,他就立即明白了希利法官和塔尔波特牧师的死亡中也带有《神曲》的色彩。”
“就像格里丰·隆萨在警察局自杀时所做的一样,”洛威尔说,“这个可怜的家伙在每件事上都看出了但丁的影子。”
“雷警官既然已经知道了我们也被牵连其中,他会对我们采取什么行动呢?”朗费罗问。
霍姆斯耸耸肩,“我们知情不报。我们妨碍了对波士顿前所未有的两起最可怕的谋杀案的调查,现在已经是三起了!就在我们说话的这当儿,雷极有可能正在告发我们和但丁!他会对一本诗歌有什么忠诚吗?我们又应该忠诚到何种程度呢?”
霍姆斯起身束紧肥大的马裤裤腰,紧张不安地踱起步来。菲尔兹双手托腮,看着霍姆斯拿起帽子和大衣。
“我本来只是想把自己知道的告诉他,”霍姆斯麻木地轻声说道,“我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你现在需要休息一下。”菲尔兹率先说。
霍姆斯摇摇头,“不,亲爱的菲尔兹,不只是今晚。”
“什么?”洛威尔惊叫起来。
“霍姆斯,”朗费罗说,“我明白这看来好像无法回答,但它对于我们的战斗很有必要。”
“你不能随随便便就脱身走开!”洛威尔大声说。他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着,他又觉得全身充满了力量。“我们已经走得太远,霍姆斯!”
“我们从一开始就走得太远了,远离了属于我们的地方。”霍姆斯平静地说道,“我不知道雷警官会作出什么决定,但我会毫无保留地合作,我希望你们也一样。我只希望我们不会因妨碍罪——或者更糟糕的——同谋罪而遭到拘捕。难道这不是我们已经做下的?命案的接连发生,我们大家谁都难辞其咎。”
“那你也不应该把我们出卖给雷呀!”洛威尔跳了起来。
“当时换了是你,你又会怎么做呢,教授?”霍姆斯反问。
“撒手而去并不是办法,温德尔!事情已经搞糟了。老天爷作证,就在朗费罗家里,像我们大家一样,你也曾发誓要保护《神曲》!”但霍姆斯不为所动,他戴上帽子,扣好大衣。
“你不明白!”霍姆斯压抑在心里的情绪一下子全都爆发出来了,他开始攻击洛威尔,“为什么偏偏是我看见两具可怕的被切碎的尸体,而不是你们这些勇敢的学者?!满鼻子闻着尸臭下到塔尔波特的葬身处的人是我!从头到尾经历整个过程的是我,而你们却舒适地坐在火炉旁,筛选、分析文字!”
“舒适?你别忘了,我被吃人的虫子咬得差点丧了性命!”洛威尔高声叫道。
霍姆斯嘲笑一声,“我宁愿被一万只苍蝇叮咬也不愿见到我所见过的!”
“霍姆斯,”朗费罗恳求说,“请记住:维吉尔对朝圣者说过,恐惧是进行他的旅程的主要障碍。”
“那句话在我眼里一文不值!不要再说了,朗费罗!我退出!我们不是第一批试图释放但丁诗歌的人,或许我们也是毫不例外地以失败而告终!但丁只是一个疯子,而他的作品是一个怪物。他被赶出了佛罗伦萨,所以写了一部肆无忌惮地自拟为上帝的文学作品来进行报复。如今我们在这座我们自以为热爱的城市把它释放出来,我们要为之付出一生的代价!”
“够了,温德尔!够了!”洛威尔大声叫嚷,他站在朗费罗身前,仿佛是在替他抵挡这些唇枪舌剑。
“但丁自己的儿子都认为他陷入幻觉之中以为自己真的去地狱走了一遭,因此终生都在努力否认他父亲说过的话!”霍姆斯滔滔不绝地说,“为什么我们又应该搭上性命去解救他?《神曲》不是一部充满爱的文学作品。俾德丽采也好,佛罗伦萨也好,但丁统统不放在心上!他在发泄他因遭放逐而生的怒气,想像他的敌人在痛苦挣扎在乞求救助!你听说过他提及他的妻子吗,哪怕一次?尽管令他失望的事情很多,他依然感到极大的满足,这就是原因所在!我只希望保护我们免得失去我们拥有的一切!从一开始我就抱着这样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