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第9/17页)
“他们说不定是真心相爱呢!”我提出不同的见解,但音量很微弱。
“爱情这玩意儿,就像香肠:有的是刚灌的新鲜香肠,有的是粗硬干燥的腊肠,每一种都有其用场和功能。卡拉斯曾经说过,他已经和爱情绝缘,而且,他在巴黎那么多年,我们也没听说过任何的罗曼史。当然了,他在声色场所上班,周遭美女如云,或许刚开始的时候,他的性欲和激情难免蠢蠢欲动,但是同事之间熟悉了,就像家人一样,围绕在身边的美色,反而更像额外的年终奖金,或是圣诞节的彩票。不过,这纯粹是推测罢了。让我们回到卡拉斯宣布将与其赞助者结婚的那件事。当时,半路杀出了豪尔赫·阿尔达亚这小子,结果把他这桩美事搞得一团乱。我们都知道,豪尔赫·阿尔达亚为了查出卡拉斯的下落,曾经找过他在巴塞罗那的出版社。不久之后,就在预定要举行婚礼的当天凌晨,卡拉斯和一个身份不明的陌生人在皮尔拉却斯墓园起了肢体冲突,然后就失踪了。那场婚礼就这样不了了之。从这里开始,后来的每件事都令人迷惑不已。”
费尔明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接着,他看着我,一副老谋深算的模样。
“假设卡拉斯真的越过了边境,刚好在一九三六年内战爆发时回到了巴塞罗那。那么,在巴塞罗那停留的那几个礼拜里,他做了什么?又住在哪里?这至今仍然是个谜。我们认为那一整个月期间,他一直待在这个城市里,却没有和任何熟人联络。他没有去找他的父亲,也没有和他的朋友努丽亚·蒙佛特联络。后来,他被人发现死在了大街上,胸口有一枪致命伤。接着,卡拉斯最后一本小说里那个名叫拉因·谷柏的角色出现了,称他为地狱王子也绝不为过。这个恶魔扬言要消灭所有和卡拉斯相关的东西,永远都会不择手段地摧毁他的书。更戏剧化的是,这个大坏蛋是个无脸怪客,他那张脸已经被烈火烧得完全模糊了。不只如此,还有人跳出来指出了更令人匪夷所思的东西:努丽亚·蒙佛特认出了谷柏的声音,原来那就是豪尔赫·阿尔达亚。”
“别忘了,努丽亚·蒙佛特对我说过谎!”我说道。
“没错,努丽亚·蒙佛特骗了您,可能纯粹只是想省略掉那些情节,不想让自己卷入不必要的是非。”
从波纳诺瓦大道往上坡走,转进一条狭窄蜿蜒的小路,圣加夫列尔教会中学就出现在了尽头。
一位神父走了过,脸上挂着温和礼貌的微笑,他的双手环抱在胸前,就像个大主教。他大概五十岁出头,清瘦的身材和稀疏的发丝,让他看起来仿佛一只猛禽。
“早安!我是费尔南多·拉莫斯神父。”他说道,“两位有什么事情吗?”
费尔明立即伸出手来,神父迟疑了一会儿才握住他的手,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容。
“在下费尔明·罗梅罗·托雷斯,森贝雷父子书店的书籍顾问,非常荣幸在此向您问好。在我旁边这位是我的同事兼好友,达涅尔,一位前途无量的年轻人,也是个胸怀慈悲的虔诚教友。”
费尔南多神父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们。我真想马上挖个地洞钻进去。
“真是荣幸之至,罗梅罗·托雷斯先生!”他友善地回应,“容我冒昧,两位大驾光临敝校,有什么事吗?”
我打定主意,这回一定要在费尔明胡说八道之前先开口,而且,我们必须速战速决。
“费尔南多神父,是这样的,我们想了解一下贵校两位昔日校友的资料,他们是豪尔赫·阿尔达亚和胡利安·卡拉斯。”
费尔南多神父紧抿着双唇,眉头深锁。
“胡利安已经去世十五多年了,阿尔达亚也早就远走阿根廷了。”他轻描淡写地说。
“您认识他们两位吗?”费尔明问他。
神父锐利的眼神扫过我和费尔明的脸庞,然后才回答:
“我们以前是同班同学。请问,两位想要了解哪一方面的事情?”
我还在思索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费尔明已经抢先答话了。
“神父,我们今天来查资料,主要是因为我们这位小朋友达涅尔,其实是已故的胡利安·卡拉斯的儿子。我们的用意,是想为一位英年早逝的杰出人士重塑他的生平和回忆,命运捉弄人啊!这个可怜的孩子,从小就失去了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