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第8/17页)
我双手臂交叉在胸前,心想,这件事到底进展到什么程度了?
“您和她谈过这些事情吗?比如一起生个孩子……?”
“您和贝尔纳达提过共组家庭吗?”
“这种事情不需要明讲,达涅尔。光是看脸上的表情就知道了。”
我点点头。
“既然这样,如果您要问我的意见,那么,我很肯定,您一定会成为父亲,也会是个好丈夫。您一向不相信这些事情,所以也以为自己没有这个能力。”
他那张脸立刻洋溢着喜悦之情。
“您说的是真的?”
“当然!”
“您真是让我大大松了口气啊!因为,我只要一想起自己的爸爸,再想到我也可能变成他那个样子,就觉得自己还是断子绝孙比较好。”
“您放心,费尔明,不会的。再说,您的精力这么旺盛,恐怕也很难断子绝孙!”
“说的也是!”他附和道,“好了,您去休息吧,我不能再耽误您的时间了!”
“您并没有耽误我的时间啊,费尔明。我想,我大概一时也睡不着。”
“唉!真是自找麻烦……对了,您上回提过邮政信箱那件事,还记得吗?”
“您查出什么了吗?”
“我不是跟您说了吗?这事儿包在我身上的!今天中午,我趁着午休的时间去了一趟邮政总局,而且,我有个认识多年的老朋友,他就在那儿上班。2321号信箱使用人的名字是何塞·马利亚·雷克豪律师,他的事务所设在利昂十三世街。我赶快又趁机查了一下这个地址,果然不出所料,这个地址根本就不存在,我想,您大概也已经知道了。寄到这个信箱的邮件,多年来都是由同一个人定时来领取的。我之所以会知道这些,那是因为他们都是以挂号信的方式来收取手续费的,要领这些挂号信,就必须在收据上签名,这些资料都留了底。”
“拿信的是谁?雷克豪律师的员工吗?”我问他。
“这我还没调查到呢,不过,我怀疑根本就不是。依我看,要不就是我搞错了,要不就是这个叫做雷克豪的人压根儿就不存在。我惟一能确切告诉您的是,那个定期来拿信的人,名叫努丽亚·蒙佛特。”
我突然觉得全身发冷。
星期天早上七点半,我们约好在卡纳雷塔斯咖啡馆里碰面;费尔明请我喝咖啡。
早餐时,费尔明概略地讲述了这个谜团,揭开了办案的序幕。
“整个事件要从两个男孩之间的纯真友谊说起,也就是胡利安·卡拉斯和豪尔赫·阿尔达亚,他们俩是童年的玩伴,就像您和托玛斯少爷这样。两人结识多年,相处一向愉快,他们是一对形影不离的好朋友,展望着各自的大好前途。然而,后来两人因故起了冲突,这段友谊也就因此结束了。就像沙龙派剧作家惯用的情节,冲突的背后必定有个女人,而在这个事件当中,这个女人就叫佩内洛佩。多么荷马式的悲剧啊!您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这时候,盘旋在我脑海中的,只有托玛斯·阿吉拉尔前一天晚上在书店对我说的那句话:“千万不要伤害我姐姐!”我突然头晕得想吐。
“一九一九年,胡利安·卡拉斯远走巴黎,在这个流浪者之都定居了下来。”费尔明继续说,“佩内洛佩寄出的那封信,他始终不曾收到过。当时,佩内洛佩被家人囚禁在自家的豪宅里,原因不明,可以确定的是,卡拉斯和阿尔达亚之间的友谊已经终结。不仅如此,根据佩内洛佩在信中所述,她哥哥豪尔赫发了誓,要是再让他碰到胡利安,他一定要杀了这个昔日好友。这么强烈的措辞,清楚地说明了这段友谊已经走到了尽头。随便想想也就能知道,这两个好朋友之间的冲突,显然是由于佩内洛佩和卡拉斯谈恋爱而引起的。”
我的额头直冒冷汗,刚刚吞下肚的咖啡和那四块奶油小蛋糕,这会儿好像已经涌上了喉咙。
“总之,我们可以这样假设:佩内洛佩被家人囚禁的事,卡拉斯一直都不知道,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收到那封信。他的生命迷失在巴黎的浓雾里,他过着行尸走肉般的日子,晚上在酒店弹钢琴口,白天则继续当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穷苦作家。他在巴黎的那几年,只有悲惨两个字能形容。浪迹巴黎多年,他最后留下一部被人遗忘的小说,甚至还不幸消失了。我们都知道,他后来决定和一个非常富有的、年龄大他一倍的神秘贵妇人结婚。像这样的婚姻啊,我们如果深入探究的话,就不难发现,这位疾病缠身的贵妇人愿意和他结婚,同情和友谊远远超过了浪漫的情愫。这位女士是文学和艺术的捍卫者,她怕自己赞助的对象以后在经济上有断炊之虞,于是就想以结婚的方式,让卡拉斯顺理成章地成为她的遗产继承人,让文学继续在这个世界上发光发亮……这就是巴黎人的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