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第7/11页)

她没有跟着他一起出去,而是站在那里望着他的背影,望着远处黑漆漆起伏不定的河水泛着粼粼的波光,望着高耸的塔尖和巍峨的楼宇,以及河对岸的楼群反射出的椭圆形光圈。随后,他跟着她走进厨房,她将咖啡豆研磨成粉,取出两只马克杯,又将从冰箱里拿出来的牛奶加热。二人坐进沙发里,一起享用咖啡,当他俯身过来温柔而坚定地吻着她的双唇时,她就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了。然而,难道不是从她踏进餐厅的那一刻起就已经知道了吗?

他说:“我想洗个澡。”

她大笑着说:“你可真实在,皮尔斯!穿过那扇门就是浴室。”

“不一起洗吗,凯特?”

“浴室不够大。你先洗吧。”

一切都是如此简单,如此自然,没有任何疑惑或者焦虑,甚至是有意识地让它发生了。眼下,她躺在床上,沐浴在柔和的晨光中,听着浴室传来的水声,回想着昨夜的种种,沉浸在甜蜜的困惑和那些语意不明的话语中。

“我以为你只喜欢那些没脑子的金发美女呢。”

“她们并不全都没脑子,而且你也是金发美女。”

她反驳道:“是浅棕色,不是金黄色。”

他转过身朝向她,双手抚弄着她的秀发,这个动作是她没想到的,至少她从未想到他们之间会有这种和缓的温存。

她原以为皮尔斯是一个情场老手,可出乎她意料的是他们之间的欢愉之爱竟是如此简单而放松。两人跟随着欢笑和欲望倒在床上。事后,他们保持着小小的距离,她倾听着他的呼吸,感受着他的体温包围着自己,他躺在旁边似乎是件十分自然的事情。她清楚他们之间的欢愉缓和了她的不自信、卸下了她的心防。自从麦克弗森报告出来之后,她的心头仿佛压着一块重石,令她萌生了愤恨和背叛感,而比她更愤世嫉俗、更有政治经验的皮尔斯早就丧失了耐性。

“官方调查委员会早就知道他们会找到些什么。有些不太聪明的家伙做得有点儿过头了。但因为这样的事情让你丢了工作或者毁了你的自信、搅得你心神不宁,实在有些可笑。”

老练圆滑、有时也故作缄默的达格利什劝她不要辞职。但是,她心知肚明曾经促使她从事警务工作的决心、献身精神和单纯的热忱早已经随着过去几年时间的流逝慢慢地消失殆尽了。虽然她仍然是一位有价值、有能力的警察,她也喜欢眼下的工作,想不出还有其他什么工作是她能够胜任或者适合她的,但是她变得害怕陷入情感的纠葛,过于自我保护,小心提防着生活的种种可能性。然而此刻,听着皮尔斯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发出的微弱声响,独自躺在大床上的她体会到了一份几乎已被遗忘的快乐。

她先醒过来,第一次没有察觉到儿时残余的焦虑感。她心满意足地躺了三十分钟,看着晨光逐渐变得强烈,察觉到泰晤士河发出一天中的第一个音符,然后爬起来悄悄地溜进浴室。皮尔斯被她的动作唤醒,伸出手去触摸她,然后像玩偶盒里的玩偶一样,顶着蓬乱的头发忽然坐起身。这情形让二人不约而同地笑起来。厨房里,他榨橙汁,她沏茶,然后他们拿着抹了黄油的热土司来到阳台,将面包皮喂给不断鸣叫着的海鸥。鸟儿们用力地拍打着翅膀,盘旋着,尖尖的喙不断地开合着。之后,他们二人再次回到床上。

浴室的水流声停了下来。现在终于到了必须起床、面对这错综复杂的一天的时候了。凯特刚一跨下床,手机就响了起来。她吓了一跳,仿佛之前从来没有听过这声音似的。皮尔斯腰间围着一条毛巾,手里端着咖啡壶,从厨房走出来。她说:“哦,天哪!果然不出所料。”

“也许是私事。”

“私事就不会打这个电话了。”

她将手伸向床头柜,接起电话,聚精会神地听着,然后说:“是,长官。”说完就挂断了电话。她向皮尔斯解释道:“有个案子,怀疑是凶杀案,发生在康沃尔海岸附近的小岛上,也就是说得乘直升机过去。我把车留在这儿。亚当·达格利什派了一辆车先去接本顿,然后来接我,我们会在巴特西直升机机场会合。”她知道自己的语气里有着掩饰不住的兴奋。

“你的凶杀案调查工具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