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第5/6页)

巴利斯和菲尔德把我推上马车,巴利斯自己绕到另一边也上了车。菲尔德还抓着我的手臂,站在敞开的门边。“祖德以为我们今天会大举冲进地底城,以为我们只有十几二十个人。他希望我们这么做。不过,等到明天就会有上百个私家探员过来,他们不是认识黑彻利就是痛恨祖德。我们明天下去,明天就会找到祖德,会用烟把他熏出他的贼窝。”

他砰的一声关上车门:“柯林斯先生,把明天的时间空出来,我们用得着你。”

“我不能……”我才开口就看见那两个带枪的探员从地窖出来。那个马来人没跟他们一起。我震惊地瞪大眼望着高个子那人的右手衣袖:他的昂贵鞣皮大衣袖口以上一片殷红,仿佛鲜血沿着毛料往上浸染到手肘位置。

“那个马来人……”我努力挤出这几个字,“应该就是被警方扣留的那个,也就是伦敦警察厅移交给你侦讯的那个。”

菲尔德不发一语。

“他人在哪里?”我低声问。

“我们送他下去当作口信。”菲尔德说。

“你是说派他去送口信。”

“我们送他下去当作口信。”菲尔德用平直的语调重复一次。他敲敲马车侧边,马车于是带着我和巴利斯穿越蓝门绿地那些狭窄街道。

巴利斯一声不吭地把我丢在我格洛斯特街90号的家门口。我不急着进门,打着哆嗦站在浓雾里目送那架黑色马车消失在街角。另一架马车驶了过去,侧灯都点亮了。这架马车也在街角右转。我听不见两架马车是不是都停了下来,浓雾和降雪将马蹄声和车轮声都给淹没了。不过我猜马车都停下来了。巴利斯会指派手下盯梢,下达指令。我敢说菲尔德的部下会严密看守我家前后门,只是人数不会像6月9日那么多。

外面的浓雾里有我的几个新任醋栗。要摆脱他们一点儿都不难,我只要走下我的储煤地窖,敲掉几块砖,爬进那个窄小洞口,去到地底城靠近地面的某一层。届时整座城又可以任我遨游,至少在地底下是如此。

想到这里我不禁嘻嘻窃笑,可是那歇斯底里的窃笑很快变成眩晕:我脑袋里的圣甲虫移动了。

我踏进我家门厅时,吓得张开嘴巴准备大叫。

黑彻利的肠子从门楣挂到水晶灯,从水晶灯再到楼梯,从楼梯拉到墙壁上的烛台。没完没了的潮湿闪亮灰色条状物,跟在地窖里相去无几。

我没有叫出声,片刻之后我像个小孩子般剧烈颤抖。我发现那些“肠子”原来只是彩带,灰色银色的丝质彩带,有些打了蝴蝶结。是很久以前我们在旧家办过的疯狂派对剩余的装饰品。

屋子里充满烹煮食物的味道,香煎和煨炖的牛肉,还有刚下锅的香浓法式海鲜什锦。我又开始作呕。

卡罗琳从用餐室快步走出来。

“威尔基!你到底上哪儿去了?你怎么可以每天晚上都不在,也不……天哪!你那身恶心的衣服从哪儿弄来的?你那些好衣裳呢?那是什么味道?”

我没理她,只大声召唤我们的女仆。女仆快速冲进来,一张脸被厨房热气蒸得红通通的。我粗暴地说:“帮我准备热水,马上弄。水要很热,快,马上去。”

“威尔基,”卡罗琳气呼呼地,“你要不要回答我的问题,把话说清楚?”

“你才把话说清楚,”我一面咆哮,一面指着四面八方的装饰,“这些垃圾到底在搞什么?这是怎么回事?”

卡罗琳眨巴着眼,一副挨了耳光的模样。“什么怎么回事。过几小时就是你那个了不起的晚宴,餐后要去看戏。大家都会来。你特别交代过,我们要提早吃晚餐,因为饭后马上要出发去剧院……”她停顿一下,压低声音以免下人听见。接下来她的说话声像热水壶在嘶嘶响。“威尔基,你喝醉了吗?或者你鸦片酊喝太多脑子糊涂了?”

“闭嘴!”我说。

这回她的头猛地往后,红晕蹿上她的脸颊,像是当真被人打了一巴掌。

“取消,”我说,“派那孩子……派些信差……告诉大家宴会取消。”

她笑得几乎有点儿歇斯底里:“这根本不可能,你自己也很清楚。厨子已经开始准备晚餐;客人都已安排好交通工具;餐桌也布置好了,每个座位旁都有一张门票。根本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