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5/6页)
“勒特雷尔夫妇我一直认识。他们混到今天这个地步我很难过——尤其是对于勒特雷尔上校来说。他是个大好人。而他的夫人也比你想象得要好。只是一辈子精打细算让她变得比较——唔——有攻击性。如果你凡事都急功近利地想成功的话,别人早晚会看出来的。我唯一不喜欢她的一点就是她滔滔不绝的做派。”
“给我讲讲诺顿的事情吧。”
“其实关于他没什么可说的。他人不错——挺内向的——或许有点儿傻气。他很敏感。他之前一直跟母亲一起住——他母亲是一个脾气很差而又愚蠢的老女人。我估计她当时肯定总是支使他干这干那。她几年前去世了。他喜欢小鸟啊、花草啊什么的。他是个非常善良的人——而且他能看到很多东西。”
“你是说透过他的望远镜?”
科尔小姐笑了。“呃,我说的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他观察力很强。安静的人通常都是如此。他不自私——而且对于一个男人来说,他算得上十分体贴,只不过他——没有什么一技之长,如果你明白我的意思的话。”
我点头。“哦,是的,我明白。”
伊丽莎白·科尔突然带着更加悲伤的腔调说:“这就是为什么这样的地方总让人觉得压抑。我是说这种落魄的好人经营的旅馆。这种地方充斥着各种失败——住在这种地方的不是过去一无所成并且永远也不会有任何成就的人,就是被生活击败、被生活压垮的人,要不然就是行将就木的衰老之人。”
她的声音低到没有了。一种深深的悲伤感觉流过我的全身。她说得完全没错!我们这些斯泰尔斯的房客都是些没有前途的人。我们只有斑白的两鬓、脆弱的心灵和退色的梦想。我自己孤苦伶仃,我身旁的女人也满心悲伤、对生活失去了希望。雄心勃勃的富兰克林医生大志难伸,他的妻子则被病魔所困。诺顿这个不善言辞的年轻人只能看着鸟儿消磨时光。即便是波洛,那个曾经聪明绝顶的波洛,如今也已经成了瘫痪在床的垂垂老朽了。
回想当初,一切都是那么不同——就在我初次来到斯泰尔斯的时候。想到这里我心中的感情已经难以忍受——在痛苦与悔恨交织中,我发出了压抑的慨叹。
我的同伴赶忙问我:“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被这种反差吓到了——你知道,我多年前还年轻的时候曾经来过这里。我刚才在想当初与现在是何等不同。”
“我明白。那时候这里是个幸福的地方吗?大家都很快乐吗?”
说来奇怪,有时候人的思维就像在万花筒中摇摆。我当时的思维就是如此。过往的记忆和事件来回往复,直到零碎的片段最终形成了一个真实的图案。
我感到遗憾是因为过去的时光已经过去了,而不是因为多年前的现实有多么美好。因为即便是那时候,斯泰尔斯也不是一个幸福的地方。现在我可以客观地回忆起当时的真实情况了。我的朋友约翰和他的妻子都十分不幸,并对自己的命运感到愤怒。劳伦斯·卡文迪什终日闷闷不乐;乐观开朗的辛西亚苦于无法独立;英格尔索普为了钱财与一个富婆结婚。不,他们之中没有任何一个人是幸福的。如今也是一样,这里还是没有一个幸福之人。斯泰尔斯真是一幢不幸的宅院。
我对科尔小姐说:“我刚才回想起的不过是一些幻象。这里从来就不是一个幸福的地方。现在也不是。每个人都是不幸的。”
“不,也不能这么说。你的女儿——”
“朱迪斯也不快乐。”
我这话说得斩钉截铁,但其实我是在那一瞬间才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没错,朱迪斯不快乐。
“博伊德·卡灵顿,”我迟疑地说,“他有一天说他感到孤独——可我一直以为他很享受现在的生活——毕竟他有自己的房子,吃穿不愁。”
科尔小姐严肃地说:“哦,是啊,但是威廉爵士不一样。他跟我们不是一路人。他来自外面的世界——那个成功和独立人士的世界。他的人生是成功的,而且他也很清楚这一点。他不是一个——废人。”
她这个词用得很有意思。我转过头看着她。
“你能不能告诉我,”我问道,“为什么你刚才要用那样一个奇特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