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5/6页)

“哦,卫生间的窗户开着。我猜是从窗户进去的。”

理查德盯着他,不是第一次也肯定不会是最后一次,怀疑地眯起眼睛。

“你是存心的,对吧?”他说。

“存心什么,我亲爱的小伙子?”

“我不相信你的卫生间里有匹马,”理查德忽然爆发,“我不知道那儿有什么,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不知道今天晚上你都在搞什么名堂,但我绝对不相信你的卫生间里有匹马。”理查德不顾雷格的连声反对,挤开他,自己上楼去看。

◇◇◇

卫生间并不宽敞。

墙上铺着古老的仿折布橡木镶板,考虑到建筑物的年代和特性,这些镶板多半算是无价之宝,但从装饰的角度说,只能用刻板和单调来形容。

卫生间地上铺着老旧磨损的黑白格毛毡地毯,有个朴素的小淋浴间,很干净,但珐琅瓷上有些非常陈旧的污渍和疤痕,还有个同样朴素的小洗脸池,水龙头旁的玻璃杯里放着牙膏和牙刷。洗脸池上方,多半算是无价之宝的墙板上用螺丝钉固定着一个镜面门板的铁皮浴室柜。它似乎被反复油漆过很多次,积淀的涂料弄脏了镜面边缘。马桶有个带拉绳的老式铸铁水箱。角落里有个漆成米色的木柜,旁边是一把古老的棕色曲木椅,上面放着几块叠得很整齐但已经磨得很薄的小毛巾。卫生间里还有一匹马,占据了大部分空间。

理查德望着马,马望着理查德,似乎在打量他。理查德有点摇晃,马纹丝不动。过了一会儿,马扭头望向木柜。它似乎满足于待在这儿——至少已经听天由命——直到被送往其他地方。它还似乎……似乎什么呢?

月光穿过窗户洒进房间,照在马身上。窗户开着,但很小,而且还在三楼,因此马从窗户爬进来的说法完全是无稽之谈。

这匹马有些奇怪之处,但理查德说不清楚究竟是什么。好吧,至少有一点明显非常奇怪,那就是马居然站在校园的一个卫生间里。也许这就是全部的奇怪之处。

他伸出手,试探着摸了摸马的脖子。感觉很正常——紧实,光滑,这匹马挺健康。月光照在它的毛皮上,有点让人眼花缭乱,但所有东西在月光下都会显得有点奇怪。手碰到马的时候,马抖了抖鬃毛,但似乎并不在意。

理查德顺利地摸到马,抚摸了它几次,轻轻挠了挠马的下巴。这时他发现卫生间的对面角落里还有一道门。他小心翼翼地绕过马,走向那道门。他靠在门上,怯怯地推开门。

这道门通向教授的卧室,一个小房间,书和鞋扔得到处都是,有一张单人小床。卧室还有一扇门,打开这扇门就能回到楼梯平台上。

理查德注意到楼梯平台的地面和楼梯一样,也有最近留下的磨损和划伤,这些痕迹符合有人把一匹马赶上台阶的想法。他不可能想要亲自去做这种事,更不可能想当被赶上去的那匹马,然而这种可能性终究存在。

但为什么呢?

他最后又看了一眼马,马最后又看了一眼他,他转身下楼。

“我同意,”他说,“你的卫生间里有匹马,看来我终究还是需要喝一口波尔图。”

他给自己斟了一杯,然后也给雷格斟酒,教授静静地望着炉火沉思,正需要再斟一杯。

“说到我为什么会摆三个酒杯,”雷格打开话题,“先前我还在纳闷呢,现在我想起来了。

“你问我你能不能带个朋友,但你似乎并没有带来。无疑是因为沙发。没关系,这种事经常发生。哇,别太多,会洒的。”

与马有关的问题突然全部离开理查德的脑海。

“我问过?”他说。

“对,我现在想起来了。要是我没记错,你打电话问我行不行。我说那是我的荣幸,真心诚意的。换了我是你,早就锯开沙发了。你不想为了区区沙发而牺牲人生幸福。也可能她觉得和你以前的导师共进晚餐实在无聊得恐怖,决定用洗头这种更激动人心的活动消磨时间。我的天,我知道我会怎么选。只是因为缺少头发,我最近才不得不参加那种瞎折腾的社交活动。”

现在轮到理查德脸色发白、目瞪口呆了。

对,他假定苏珊不想来。

对,他对苏珊说今晚肯定无聊得可怕。但她坚持说她想来,因为只有在这种时候,她才会看见他的脸长达几分钟不沐浴在电脑屏幕的亮光之下,因此他答应带上她,而且安排好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