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血的名画(第4/8页)
他绝对有把握搞清楚嘉诺的作品是否为赝品。他只需将自身掌握的夏洛克的十八般武艺派上用场就行。决计此行显然也是需要勇气的,这一次,发现赝品的话,身败名裂的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但是BB夫人的廊厅连个《无赖之轮》的影子都没有,只有欧洲风情画,都是BB夫人心仪的——爱德华·科尔特斯笔下的巴黎街头阴雨绵绵,詹姆斯·凯用模糊的笔触将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的伦敦抹上了棕色和蓝色调,还有塞尚绘制的法国乡间景色。尽管BB夫人自命欣赏水平凌驾于本市所有人之上,甚至可以说在全国范围内无人能及,但是德卡尔伯觉得与欧洲人相比,她那种欣赏水平根本不值一提。BB夫人弥补差距的办法显然是大肆收藏名家名作,再安排手下的画师临摹这些作品。表面上,德卡尔伯为这些真迹所震惊,似乎难以自控地想要凑上前去嗅颜料留下的淡淡香气、感触古老画面的尘埃味,可实际上今天他只察觉到了嘉诺的那幅真迹不在此处。
“你之前见过查尔和托米了。”BB夫人说着,两人步入会客厅——淡红色锦缎装饰的墙围住于宽敞空间,内部家具极为奢华。BB夫人指了指夏洛特·拉福德-詹宁斯和托马西娜·温特斯,此二人旋即从缀有金叶的椅子上站起来,一人一边,轮流用细而坚硬的胳膊挽住德卡尔伯的腰。
“女士们,你们好!诸位真是美艳绝伦。”他说,装出一副娘娘腔。BB夫人也好,查尔、托米也罢,都偏爱有男同志做伴。这些男伴跟她们那些不懂得聊穿着打扮、水疗和发型的丈夫可不一样。
他也如法炮制。谈话贯穿了整个茶歇(这本是源自欧洲的传统,BB夫人却喜欢说是她自创的,尽管她让仆人在午餐前上茶而不是在午后),午餐上的菜是美洲黑鲈和一些异域的蔬菜。女士们吃得很少,不过BB夫人有一座红酒窖,比起多数豪宅不知道大到哪里去了。在白葡萄酒的作用下,宾主很快入醉。他们通常在这种午宴上喝得酩酊大醉,这正是德卡尔伯期望的,因为他必须在午宴的某个时刻开溜,搜遍整个豪宅去找嘉诺的真迹。他必须亲自看到它,亲自弄个明白。
期待见到《无赖之轮》的心情折磨着他,因此他借酒浇愁灌醉自己。已经数不清他到底喝了多少,因为BB夫人的侍者不停地给他上酒,不管他是不是一饮而尽。
最后,他已经醉得快不省人事了,把椅子向后一推。“女士们,”他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轻轻鞠了一躬,知道BB夫人很看重这一套礼节,“我得去用一下男士的小房间了。”
BB夫人挥了挥珠光宝气的手。“你知道它在哪里,德卡尔伯,你自己去找吧。”
他差点就一溜烟地沿着廊厅跑下去了,身后是女士们毛骨悚然的笑声。他不必检视这片区域的作品,毕竟BB夫人不太可能把嘉诺的作品挂在通往客人浴室的廊厅里。显然,它只会挂在更显眼的位置,正式的餐厅里,抑或是起居室的壁炉上面?他没法问BB夫人,那完全是不可能的,因为BB夫人不愿透露她从哪里和如何得到这些藏品,她宁愿装作这些藏品永远都属于她。
他猫着身子进洗手间,盘算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解决内急,在BB夫人派仆人找他之前花几分钟时间搜索。
他蹑手蹑脚地打开灯,看到一个身影蜷缩在角落里,暗暗吃了一惊,心脏狂跳不止。“我的老天爷呀!”他拍拍自己的胸脯压惊。
待他定睛一看,不免哑然失笑——一尊白色大理石雕成的天使,至少有六英尺高。他关上门,暗自骂自己为何这么鲁莽。他边上厕所边盯着这尊雕像看。如果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本佐尼(6)的作品,1852年前后创作的。天知道BB夫人是啥品位——这么大一尊雕像很难运进来——可惜她一点空间感都没有,想到这层他心里更加纠结了,照这么说,嘉诺的作品也可能被她随手搁置。
小解之后,他让卫生间的灯继续亮着,关上门,造成自己还在里面的假象。他蹑手蹑脚地走进大厅,为避免鞋子踩到光滑的地板上发出吱吱声,还把湿得不太严重的袜子脱下来包在鞋子外面。他朝右转,避开起居室,BB夫人和女伴在那里聊得正欢。他把头伸进一间宽敞的黄色会客厅,期望那幅《无赖之轮》会挂在墙上,可是除了镶嵌琥珀的洗脸台和法国钟饰之外还是欧洲风情画。他接着朝里走,看到两间卧室,都是客房,上覆帷帐,墙上挂的是BB夫人归为次等的作品。还是没有嘉诺的画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