烹鱼案(第7/17页)
叶舟坐在桌边呼呼喘气,也懒得和陆诩计较“贪嘴偷尝”和“品鉴味感”的区别。
聂长清点点头,又看向李修:“李公子有什么想法?”
李修抿抿嘴唇,走到桌边,伸手一指被陆诩盛在汤勺里的仅剩黄豆大小的糖块道:“我倒觉得,牛硕也许是凶手诬陷的对象。”
聂长清挑挑眉毛,笑道:“啊哟,这下可有趣了哦,你仔细说说。”
李修道:“我想,这次毒杀绝不是临时起意,如果凶手利用藏毒的糖块来杀人,那糖块应该是提早备下的。牛硕只是一个帮厨,他怎么知道秦先生今天会来往来人?”
“呃……”陆诩一怔,解释道,“秦喜是往来人的常客,牛硕既然动了杀心,可能提前备下了藏了毒的糖块,秦喜哪天来,他就哪天下手。”
李修微笑摇头:“今天一共来了四桌客人,叶先生应该也烹制了不止一份鱼汤,至少我们这桌也点了一盆,一直在后厨工作的牛硕怎么知道哪一盆汤会被送到秦先生桌上?”
陆诩懵乎乎挠着下巴,半晌才道:“是张小六!这个跑堂在前厅和后厨之间来回走动,如果他是杀人帮凶的话,完全可以悄悄告诉牛硕‘下一份鱼汤是秦喜点的’。哦,对了,张小六利用那只猫碰洒鱼汤,还把汤洒在秦喜桌上,都是在为自己脱罪。”
李修笑道:“可是,那只猫是袁青养的,它怎么会乖乖地听张小六的话,那么恰到好处地扑在他身上,人不倒,盆不翻,只洒出一点鱼汤?”
“那……也许是袁青帮忙训练过这只猫。”陆诩指着窝在墙根下打哈欠的猫说。
李修连连摇头:“这样一来,牛硕、张小六、袁青,全都成了谋杀共犯,你觉得这会是正确答案?”又回头瞧瞧满脸委屈的张小六和袁青,笑道,“这样吧,我们再来看看这张餐桌。”说着走到桌旁,指着四盘饭菜和两套餐具道:“叶先生的‘鲈鱼脍’共四道菜,其中八和生鱼脍、稻花砌鲈思和菰米沉云饭,秦先生和秦太太都吃过,但秦太太的汤碗和汤匙却干干净净,说明她自始至终都没有动过那盆剧毒的莼蚬鱼头羹。”说着转向坐在墙角呜呜咽咽的方娴,“秦太太事先知道这汤有问题?”
方娴一个激灵,忙抽泣着起身道:“我从不吃鱼头,也吃不惯蚬子的味道,所以没有碰那道汤。”
李修笑道:“如此说来,也许这个一心要杀害秦先生的凶手非常了解秦太太的饮食习惯,特意把毒藏在您不吃的莼蚬鱼头羹里。秦太太是往来人的常客么?”
方娴脸色一变,偷偷瞟了叶舟一眼,小声道:“算……算是吧。”
李修回头望向叶舟等人,却见牛硕神色古怪,张小六满脸不忿,袁青雪白的面皮阵阵发红,不禁讶然道:“她真是这里的常客?”
陆诩也奇道:“怪了,看她年纪比秦喜小了足有三十岁,手指又细又白,指尖却有茧,嗓音柔得吓人,身段也软得出奇,分明是个弹琴卖笑的歌女,怎么可能是往来人这种地方的常客?”又冲方娴甩个响指道,“喂,你从良几天了?”
方娴脸色一黑,怒视陆诩道:“我不是歌女!我和秦爷领过结婚证,我们是合法夫妻。”
“也就是说,你现在可以继承秦先生的遗产。”李修道。
方娴一惊,刚刚止住的眼泪又冒了出来,捶胸顿足道:“天地良心!秦爷花了那么多钱把我救出火坑,我怎么会害他?再说……秦爷这一死,他那个如狼似虎的儿子还不把我生吞活剥!”
叶舟见方娴撒泼哭闹,叹了口气道:“阿娴她……原本是往来人弹琴唱曲的歌女。秦爷性子虽然暴戾,可毕竟是大清朝的末代翰林,宣统二年还做过翰林院典簿,是个通晓音律的雅致人物。他对阿娴十分喜爱,加之丧偶多年,所以……”说着截住话头,指了指大厅东窗下空空的琴案。
李修笑道:“秦喜是前清翰林?这倒真是出人意料。”
陆诩挠挠头:“什么意思?这个奸商还当过大官?”
李修忍笑道:“典簿而已,从八品。”又问叶舟等人道,“那么,各位是否了解秦太太的饮食好恶?”
众人面面相觑,都摇了摇头。
方娴怒哼一声,暗暗咬牙。
“唔……”陆诩用扇子轻轻敲着脑门道,“这个女人和秦喜对面而坐,如果她有什么奇怪的举动,多半瞒不过秦喜的眼睛。就算她能在秦喜眼皮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地下毒,也无法处理掉携带毒药的容器,无论是纸包、药瓶、注射器还是戒指、项链、指甲缝,只要细细搜查,总会找出藏毒的所在。”说着毫不顾忌地打量着方娴颈上莹光闪闪的首饰和水葱似的指甲,又伸手拽过她随身的小皮包,倒了个底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