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准男爵之死 第十一章(第5/6页)
“这具体是在什么时候,麦克布莱德太太?”
“我告诉过你了,神父,刚过8点。我们正在去‘三根羽毛’餐厅的路上。我们本来不会经过教堂,但我们喊上了玛吉·沙利文,从她家到餐厅,经过教堂是一条捷径。”
“但是警方应该知道这一点。这可能会是很重要的信息。他们应该会对昨晚所有经过圣马修教堂附近的人感兴趣。”
“感兴趣?他们就是这么想的吗?你是想表达什么意思,神父?你是说汤姆、老玛吉和我割开了他的喉咙吗?”
“当然不是了,麦克布莱德太太。这样说也太荒谬了。但是你们有可能是重要的目击证人。那喷涌出来的水意味着保罗男爵在8点钟的时候还活着。”
“某个人在8点钟的时候还活着,这一点毋庸置疑。并且他在大量地用水。”
巴恩斯神父突然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性,他来不及思考就脱口而出:“你注意到水是什么颜色的了吗?”
“我为什么要弯下腰去看排水管呢?我当然没有注意到水是什么颜色。会是什么颜色呢?但是水流走了,急速又猛烈,那是肯定的。”
突然,她把脸凑到桌子这边,面向他。她丰硕的胸脯——与瘦长脸颊和瘦骨嶙峋的胳膊如此不协调——压在桌子边,被挤成了巨大的半月形。她的咖啡杯与茶托撞击,发出声响。尖锐的小眼睛瞪圆了。她用一种饶有兴趣的口气发问,还押了韵:“神父,你是说流水淙淙,颜色殷红?”
他无力地说:“我想这是有可能的。”
“你认为他当时在里面,对吧,神父?在屋里清洗他沾满鲜血的双手?哦,我的天哪!想想如果他走出来,看见了我们,我们可能当场就被杀掉了,我、汤姆还有玛吉。他可能当场割断我们的喉咙,然后把我们扔进运河里。多半就是这样!我的天哪!”
两人的对话变得诡异而不真实,并且完全失去了控制。他曾被警方告诫,尽可能地不向任何人透露太多。他本意是什么都不说。但是现在她知道了两个受害人的姓名,她知道是谁发现的尸体,她知道门没有锁,她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尽管他的确没有提到割喉这件事。但那也有可能是猜到的。毕竟在伦敦,一把刀子比一把枪更有可能成为凶器。她知道所有这一切,不仅如此,她在事发当时还确确实实经过了现场。他坐在沾满污渍的桌子对面,用惊恐的双眼回望她,两个人因为脑海中浮现的汩汩血水而连在了一起,想象着同一个画面:沉默不语的人影,手中举起血迹斑斑的刀子。他还注意到了另外一件事。尽管现在将他们两个人密切联系在一起的是一场可怕、血腥的事件,但这还是他们之间第一次进行真正的交谈。她的双眼越过桌子,迎上他的目光。那眼神因惊恐而变得炯炯有神,同时还有一种乐在其中的兴奋,让人不舒服,但是那种傲慢又充满蔑视的熟悉眼神不见了。他几乎可以说服自己,她是在向他敞开心扉。这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如此强烈,他发现自己的双手不自觉地从桌子上向她探去,示意互相抚慰。他迅速把手缩了回来,羞愧难当。
她说:“神父,我们该怎么办?”有史以来,这是她第一次问他这样的问题。自己声音中流露出来的自信也令他颇为吃惊。“警方特地给了我一个电话号码。我觉得我们应该马上给他们打电话。他们会派人过来,要么来这里,要么就是去你家。毕竟你和汤姆还有玛吉都是非常重要的目击证人。做完这件事之后,我需要不受打搅地在书房待着。我没能做弥撒,所以要诵读晨祷。”
“好的,神父。”她说,语气近乎温顺。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做,之前居然没有想到。他有义务在明天,或者是之后打电话慰问保罗·博洛尼的妻子和家人。现在他知道该怎么做了,这种全然不同的感受令他惊讶。《圣经》中的半截话突然从他脑海中冒了出来,“作恶以成善”。但他马上把这个想法抛诸脑后。这种念头几乎是亵渎上帝,令人不安。
[1]其主管人系挂名官职,凡想辞职的国会议员,必须求得该职,才正式丧失议员的资格。(若无特殊说明,本书所有注释皆为译注。)
[2]大吉尼奥尔(Grand Guignol),一种主要表现暴力、恐怖的短剧,多在19世纪巴黎的大吉尼奥尔剧院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