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第17/18页)

时不时地他就会有种感觉,但却弄不清到底为什么伤感。现在他明白了,那是因为他想到了哥哥一家的事。现在哥哥的生命最多只剩几个月了,嫂子和顺子以后到底要怎么过?他们家已经快被逼到绝境了,因为哥哥的积蓄本来就不多……

到现在为止,省吾只是在心里默默同情哥哥一家人,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感觉开始在省吾心里生根发芽,潜滋暗长,让平时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省吾感到自己也变得异常地多愁善感。

以前省吾的心就像这“春霞”天气一样,一直被什么东西包裹着,平稳而安静地跳动着,但那是一颗温温吞吞且毫无生机的心,对什么事情都提不起精神,所有事情对他来说都可有可无。然而,现在他感到他的心就像忽然往温水里灌注了热水一样,一下子有了生机和活力。

——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事,我一定会全力以赴。

虽说如此,但他只不过是一名普通公司职员,没什么了不起的能耐,眼看着哥哥一家被逼到绝境,而自己却无能为力,这也是最让他感到痛心和惭愧的。

省吾的脑海里又浮现出了嫂子那双满含泪水的眼睛,那双眼睛一直在盯着他,还有她那高高隆起的鼻梁,好像也湿润了。从嫂子的鼻子他突然联想到了三绘子。三绘子身上散发出的气场跟哥哥一家的完全不同,如果说哥哥一家让省吾感到阴暗的话,那三绘子带给省吾的感觉就是明朗活泼。这个落差让他不禁叹了口气。

省吾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停下了脚步,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落后厂长十多米了。

——这可不好,他心里想。

于是他急急忙忙去追厂长,刚往前迈出一步,就感到什么东西从身后蹭了过去,好像空气也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切开了一般,让人一阵毛骨悚然。

他忍不住“啊”地喊了出来,紧接着地面上就传来一声闷响。他条件反射地往后一看,原来是搭在右边临时帐篷上,像铁轨一样的细长钢材倒下来砸到了地上。厂长闻声也把头转了过来,看到这个场景,他也忍不住喊了出来,吓得脸色都变了。省吾看了看脚下,僵硬的脸上硬挤出一点笑容,故作镇静地说:“刚才可真险啊……”那根钢材比铁轨还要粗一点,大概有四十多米长,离他的脚跟仅仅只有不到十厘米!

省吾在从嫂子的脸联想到三绘子的那一瞬间重整了心情,并往前迈了一步,这之前他一直站在原地,而那根钢材就是冲着他刚站定的地方倒了下来。如果他晚走一秒钟的话,钢材就结结实实地砸在他身上了。如果砸到头上的话,肯定脑浆迸裂,当场毙命。那么重的钢材,就是砸到肩上也能把肩膀砸断,导致濒死的重伤。

可谓是真真切切的千钧一发!

省吾使劲咽了口唾沫:“捡了一条命啊……”现在他的额头上挂满了汗珠,喉咙也干涸了。

“那边好像有人。”川岛厂长指着临时棚屋说,他声音嘶哑,眼神里明显带有恐惧。倒下来的钢材原先是搭在临时棚屋上的,旁边是一些水缸、混凝土袋,以及生了锈的钢材堆和木材堆之类的。

省吾朝他指的地方看过去,并没看到人影,悄悄问了一句:“真的吗?”

“是瞥到有个人影闪了一下。”厂长也压低了声音说。

刚才在办公室还扯着嗓子说话的俩人,现在却变得像在说悄悄话一样。

搭在临时棚屋上类似铁轨的细长钢材一共有三根,倒下来的是中间那根,剩下的两根却安稳如初,完全没有一点儿要倒的迹象。

“为什么突然就倒下来了呢?”省吾看了看剩下的那两根钢材,自言自语地嘟囔了一句。

厂长表情严肃地对省吾说:“从倒下来的方式看,绝不是钢材自个儿倒下来的,你看,剩下的两根都站得稳稳的,就算倒下来的这根稍微歪斜,也不至于这样垂直砸下来,而是应该横着倒下来才对,所以肯定有人……”

省吾的身子忍不住颤抖了一下,他感到一股寒气在背上乱窜。

厂长说得很对,就是倒也只能是横着倒下来,而那根钢材是正对着省吾站过的地方砸下来的,所以肯定有人先把钢材垂直抬起来,再冲着省吾砸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