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幕 第三场(第8/14页)
如坠五里雾中的萨姆正要追问是什么意思,却被站起身来的席林医生打断了。
“好啦,在这里我能做的都做完啦,”法医说,“有件事绝对错不了,他是瞬间毙命的。”
这么长一段时间里,雷恩首次有了明显的举动,他拉了一下法医的手臂,“你确定吗,医生——瞬间毙命?”
“是啊,绝对没错,子弹应该是点三八口径的,直接贯穿右心室,这也是唯一的伤口——光从外部的检查看是如此。”
“头部呢?没任何伤口吗?没任何暴力攻击的迹象吗?——身体其他部位也都没有吗?”
“一处也没有,除了一颗子弹跑到心脏里面,没有任何其他伤痕。而且我还敢告诉你,这是我个把月以来所见过的一堆弹孔里最干净利落的一个。”
“席林医生,你的意思是说,德威特不可能是在中枪濒死前做出这个手势的?”
“好啦,听着,”席林医生有些恼火了,“我刚说他瞬间毙命,不是吗?天底下哪里有瞬间毙命却又有中枪濒死这回事?一颗硬枪子儿贯穿心室,瞬间——啪,就死了,一切都了结了。人死如灯灭,人不是豚鼠是吧,这你也知道,人和豚鼠当然不一样嘛。”
雷恩没笑,他转向萨姆。“我想,巡官,”他说,“根据这位火气很大的法医大人所言,我们还没弄清一件有意思的事。”
“啊,什么?他吭都来不及就死了。我也见过几百具这种瞬间毙命的尸体,哪还有什么新奇可言。”
“巡官,这里的确有点儿新奇可言。”雷恩说。布鲁诺满脸疑惑地看着雷恩,但雷恩并未说下去。
萨姆甩甩头,推开席林医生,弯腰看着死者,开始仔细查看死者的衣服。雷恩移了个位置,以便能同时看到萨姆的脸部和尸体。
“这是什么?”萨姆低声问。他从德威特的外套里层口袋掏出一堆旧信件、支票本、钢笔、列车时刻表和两本回数票。
雷恩冷冷地说:“有一本是旧的回数票,在被扣押时过期了;另一本是他今晚才买的,上这趟车前买的。”
萨姆咕哝两声,翻看着旧回数票里如邮票般边缘打着齿孔的车票,车票已磨得边角起毛,封面和内部有一大堆没什么意义的涂鸦:某些是摹画列车员查票检票的记号的图案,某些则是仿印刷体写下的字迹,最多的是各种几何图形,几乎每张都有,完全显露出德威特凡事讲究精确的性格。大部分的车票都撕去用掉了。接着,萨姆检查新的回数票。车票原封不动,也没任何记号,正如雷恩所说,出事前在威霍肯站买的。
“这里哪位是列车员?”萨姆问。
穿蓝制服的老列车员回答:“我是,名叫波普·勃登利,是这趟车的第一列车员。巡官,你想问什么?”
“认识死者吗?”
“呃,”勃登利慢条斯理地说,“在你来之前,我已经告诉过在场的雷恩先生,死者的面孔我看着很熟悉。现在我想起来了,他这些年常坐这趟车来来回回。好像是到西恩格尔伍德,对吧?”
“今晚你在车上见过他吗?”
“没有,他没坐我收票的那头。你看见他了吗,爱德华。”
“今晚我也没有。”粗壮的年轻列车员讲起话来挺害羞,“我也认识他,但今晚也没看到。我到前面的车厢查票,他的一些朋友坐在那儿,里面的一个高个子拿给我六张票,说他们还有一位同伴有事暂时离开了。后来,我也一直没看见他。”
“你不找他收票吗?”
“噢,我根本不知道他在哪里,心想大概上厕所去了,那是最可能的。我也不会想到有人待在不开灯的车厢里,平常没有人会跑到这里来。”
“你说你认识德威特?”
“他叫这名字是吗?呃,他还算常坐这趟车,我认识他的样子。”
“坐了多少回呢?”
爱德华把帽子往后推,摸着秃脑门想着。“巡官,这说不上来,到底有几次也没个数,就是来来去去吧,我想是这样。”
瘦小的勃登利忽然挤上前来,“先生,我想我可以替你查出来。你知道,每晚这趟午夜的列车由我和爱德华负责,因此,我不难查到他搭过几趟这班夜车。麻烦你把旧的那本车票借给我看看。”他说着从萨姆手上拿过那本陈旧起毛的车票本,打开来伸给萨姆看,在场的其他人也全都簇拥上来,在萨姆肩后伸长脖子。“这个,你看,”勃登利客串起侦探的角色来,指着已撕去车票的存根部分,说,“每搭一趟车,我们就撕张票收走,且在存根上剪洞,你只要找到记号加起来就有答案了。圆的——那是我剪的洞,就是这种,看到没有;打叉的——那是爱德华·汤普森的。一算就知道他一共搭过几次这趟车,因为这趟车上除了我们俩,没有第三个列车员,明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