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无欲则刚(第4/17页)

包拯道:“虽然雇主逃走了,但想必全大道手中还有伪造的兵书,那些残页现下可在娘子手中?”汪寡妇道:“不在。”

沈周道:“全大道可有提过要如何解决后面的事?”汪寡妇道:“他说他来想法子,我不用多管,然后给了我二十两银子就走了。”一想到昨日一会竟是最后一面,声音竟有些哽咽了起来。忙喝了一口浆水,略微安定下来,举袖拂拭了两边眼角,这才正色道:“我知道的我都说了,现在轮到我来问几位公子了。”

包拯道:“娘子请问。”

汪寡妇道:“你们怎么会知道投案自首的人不是真凶?”包拯道:“我们几个昨晚到过全大道家中,亲眼看到冯仵作勘验了现场,得到许多有用的证据。”

他既事先答应了汪寡妇,也不再有任何隐瞒,当即详细描述了调查过程。

汪寡妇道:“这么说来,今日到衙门投案自首的张望归夫妇,本来是你们心目中的头号疑凶?”包拯道:“是的。但后来我们发现他二人根本就不知道全大道其实是死在软剑之下,由此断定他们不是凶手。”

汪寡妇听了经过,很是恼怒,道:“那姓裴的妇人明明知道真凶是谁,却宁死不肯说出来么?”沈周叹道:“若是她肯说,我们就不会来找娘子寻找线索了。”

汪寡妇沉默了下来,将浆水一口一口地啜完,忽然道:“我有一个问题,你们说那裴青羽听到全大道是死在软剑下后,便立即起身出了阁子,对吧?她再回来时,便坦然承认了罪名。这期间,她一定是去找过什么人,好确认软剑这件事,那个人,难道不是嫌疑重大么?就算他不是凶手,也一定知道那柄什么青冥软剑在谁手中。”

沈周道:“对啊,我们竟然全然没有想到!那个人,一定也住在望月楼中。会不会就是黄河?”

汪寡妇道:“黄河是谁?”沈周道:“一个神秘的富家公子,我们怀疑他是党项人,是那群西夏奸细的头目。可惜他们已经逃了,也没有证据来证明这一点。”

张建侯道:“这不可能吧?我不是说黄河不可能是党项人,他十之八九就是西夏奸细。我是说张望归和裴青羽都是汉人,怎么可能跟党项人是亲戚?张望归来中原寻《张公兵书》,目的就是要未雨绸缪,防范西夏,裴青羽怎么可能牺牲自己、庇护对手呢?”

几人一时想不通究竟。包拯见夜色已深,便起身告辞。临别之际,汪寡妇居然一个字都没有再说,一拧腰肢,转身进了内堂。

次日一早,包拯居然是饿醒了,于是仓促起床,洗漱后赶来厨下,盛了一碗粥喝下。

包母正好进来看见,心疼地抚摸着儿子的肩头,无比痛心地道:“瘦了,又瘦了!我的孩儿啊,你到底在怎样忙啊?”

在母亲关爱的眼中,孩子始终是脆弱的,似乎只要稍不留神,便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包拯忙道:“是孩儿不好,令母亲担心了。”包母道:“唉,娘亲倒是不担心,你从小就是个让人放心的孩子。只是,你太辛苦了。你父亲当初给你取名‘拯’,说是希望你将来成人后拯弊、拯世、拯物,而今你还没有功名在身,已如此操劳,日后可要累成什么样子!”又叹道:“要是小游还在,她可不会让你这样子吃冷粥。唉,小游,我可怜的孩子。”

小游,张小游,包拯忘不了这个名字。虽然它乍然听起来有些遥远,但此刻从母亲口中说出来,好似一道闪电击中了头顶,令他一下子从昏昏沉沉中警惕起来。

记忆犹如潮水一般涌入了他的脑海,肆无忌惮地翻腾着。他想到小游走得那么突然,不声不响,那一刻即成为永别。直到她不在了,他才发现自己竟如此依赖那个平日里朝夕相处的人,才发现各种各样的习惯已经悄然累积成深厚的感情,以致在她离开后的很长时间内都无法释怀。

是的,小游不在了,他表面上已经从伤痛中缓和过来,但内心深处其实仍然放不下。他的心里,总有一块地方是留给小游的。他知道她希望他记住她,却并不愿意他悲伤。她的死始终沉沉地压着他,促使他四处奔波,不知疲倦地查案,他要还她一个公道,捉住那些西夏奸细,他要还天下所有受害者一份正义,让他们知道人间尚有真心关心其遭遇之人。这到底是他追寻正道的禀性使然,还是小游的死催化了他立志帮助弱者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