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蝉(第13/21页)

“有没有哪位要发问?”

这种气氛若再持续下去,场面八成会很尴尬。当我暗忖不妙之际,目光正与游紫先主对个正着,我战战兢兢地伸出了手。

“啊,请说!那位小姐。”游紫先生把麦克风递了过来。圆紫大师在舞台上看着我,莞尔一笑。

“关于《一溜烟》,有个地方和别人表演的不太一样。在别人的表演中,一八会恳求老爷,‘今天我和姑娘有重要约会,请让我早点离开。’而圆紫大师的表演中,一八却保持缄默:毫不知情的老爷一下子叫他做这个,一下又叫他表演那个,最后甚至嚷着,“我们出去透透气,到品川逛逛吧,不,干脆越过箱根好了,去看金鯱【虎头鱼身的幻想动物,通常以木、石、金属制成,装饰在城堡的屋檐上辟邪,贴有金箔的金鯱以名古屋城最为知名】,去清水舞台【京都清水寺的正殿前方,临崖架有舞台,是最佳的观景地点】纵身一跃,不,去大阪城,去宫岛。’越说越夸张:老爷每说一句,一八就窝囊地哀嚎一声。”

圆紫大师缓缓地点头。

“在我听来,虽然很有趣,但刻意那样铺陈,是为了哄观众发笑吗?”

这个问题我早就很好奇,而且我心中自有答案。不知圆紫大师的回答是否跟我一样。

“那倒不是。我一点也不想让观众觉得老爷知情却故意灌一八喝酒,不让他赴约。不过,或许那就是我的落语的弱点,凡事总想维持美好的一面。不过……”

圆紫大师清亮的嗓音响彻安静的会场:“这个段子就是那种结局。所以,我不想在中途放进类似‘恶意’的东西,如果那么做,一八也未免太可悲了。”

13

我们回到车站附近,走进入地下楼的一家酒馆,大叔似乎对那家店很熟。

白天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太太也一起出席,果然是个体态丰满的妇女。这位太太很中意我,不停嚷着“哇,好可爱”。他们夫妻没有小孩,据说太太很想要一个女儿。

大叔忙着招呼几个新手,圆紫大师正被其它人围着发问。至于游紫先生,则是如影随形地坐在圆紫大师身旁,不放过师父讲的一字一句。

“刚才……”大伙儿聊了开来,便纷纷开始移动,圆紫大师叫我过去。那个包厢只剩下我们俩和游紫先生,也许是刻意回避。

“那样的回答你还满意吗?”

“满意。”

由此,话题转变成符合国文系学长会聊的内容。

“说到这里,你知道谣曲《熊野》吗?”

“稍微听过……”

那是无数谣曲中极为知名的一则,我记得三岛的《近代能乐集》【三岛由纪夫的戏曲集,共八篇,皆改编自能剧谣曲】也有收录,顶多是因为这样才听过。圆紫大师说:“《熊野》摆明了就是一个‘不肯放行’的故事。”

“被您这么一说的确是。”

当时的掌权者是平宗盛,他有个爱妾名叫熊野。熊野的母亲命在旦夕,熊野遂恳请平宗盛让她返乡探视,平宗盛不答应,反而带她去赏花。忧心仲忡的熊野与盛开的鲜花形成了强烈对比。

“至于《一溜烟》的情况,一般人大概不会想到那么多。可是,我第一次听到这涸段子,对于那个老爷明明知情,却让一八继续卖艺感到很不愉快。不过因为一八是艺人,那么做也是理所当然的。”

“我也这么觉得。”我表现得异常激动。当然,那是因为落语令我联想到三木先生未赴约的怪事。

“哦!”

“说到这里,有件事想说给您听:”我倾身向前。

圆紫大师说:“我就知道。”

“在走廊遇到你的时候,你就一脸‘逮到机会’的表情。”

“哎呀!”大师既然有心理准备,我反而容易开口。我把姐姐的“事件”一五一十地告诉他。

圆紫大师一边喝着搀水威士忌,一边聆听,我一说完他立刻表示:“原来如此,明白了。不过在我说出看法之前,就事论事,这里正好有一位专家,我来介绍一下吧。”

“专家?”见我侧首不解,他指向游紫先生。

“你忘啦,他在藏王表演过什么余兴节目,你不妨回想一下。”

我想起来了。游紫先生以前在藏王的落语表演会上,曾经请观众随意说个邮政编码,考他地名,或是由观众说出地名来考他邮政编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