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第9/15页)
这地方叫海德俱乐部,是以罗伯特·路易斯·史蒂文森笔下的恶人爱德华·海德命名的,他象征人类灵魂中的阴暗面。海德这个人物是以迪肯·布罗迪[2]为原型的,他白天是个商人,晚上就变成强盗。在这间大屋子里,雷布思闻到了罪恶、恐惧和极端的期待的味道。他还闻到陈腐的雪茄味儿,似乎看到了溢出的威士忌和飞溅的汗水。他想着罗尼在这里穿梭的情景,还有一个悬而未决的问题:罗尼秘密拍下的这些有钱有势的人物的照片,是被人收买了,还是作为自由职业者被征到这里充当沙袋,但他秘密地把相机带了进来?答案或许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地方的拥有者,操纵那些傀儡的欲望的人杀死了罗尼。他们先是把罗尼饿得半死,然后就给他吃了老鼠药,并派一个爪牙到罗尼的住处布置现场,以确保使他的死看上去仅仅是由于吸毒过量所致。于是他们把优质的白粉放在罗尼身旁,还把他的尸体移到楼下,点上蜡烛,以制造假象。想想这场景还真是起了不小的作用,但借着烛光,他们并没有看到墙上的五角星,而且他们放置尸体的方式也不能掩盖一切。
雷布思又犯了一贯的毛病,把整个情形想得太复杂了。他已经混淆了整个画面,在毫无关联的地方臆造出很多联系,编造出许多根本不存在的阴谋。真正的阴谋要复杂得多,根本就难以想象。
“芬莱·安德鲁斯!”喊叫声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回荡,余音绕梁不绝。雷布思爬到拳击场里,环视周围的座椅。他几乎可以看到那些幸灾乐祸的看客们那一张张闪闪发光的脸。拳击场里坑坑洼洼的帆布地面上沾染着褐色的、风干的血迹。屋子当然不止这么大,这里也有“客房”,锁着的房门后面是“私人游戏”场所。按照詹姆斯·卡鲁日记中的记载,这个罪恶之地在本月的第三个星期五将会举行比赛,他几乎可以想象出整个场景:男孩们从卡尔顿山被带过来,在桌子上、床上或任何一个地方服侍那些客人。罗尼或许拍下了整个过程,但安德鲁斯发现罗尼还留了一手,一些照片被卷走了。当然,他并不知道那些照片几乎没什么用,不可能成为敲诈的工具或证据,他只知道有这些照片。
于是罗尼就被杀了。
雷布思爬出场地,走过一排椅子。在走廊后面,有两扇门隐藏在阴影中。他在一扇门上听了听,然后又听听另一扇门,外面没有声音,但他确定……他正要打开左侧的那扇门,但某个直觉让他选择了右手的那一扇。他顿了顿,然后转动把手,推开了门。
门口有一个开关,雷布思摁了一下,床两侧两个精致的灯亮了。床贴着侧面的墙壁,除此之外,屋中只有两面镜子,一面挂在床上方,另一面放在床对面。雷布思向床走去,身后的门“咔嚓”一声关上了。有时候,他的上司会批评他想象力太过丰富,但现在他封闭了所有的想象。坚持从事实出发,约翰,根据床和镜子所反映出的事实作出判断。门又“咔嚓”响了一声,他一跃跳过去,使劲地拽把手,但门关得很快,已经被牢牢地锁上了。
“该死!”他往后退了两步,用脚后跟飞踹门板。门颤了颤,丝毫未损,而他的鞋后跟却掉了。真是太好了,砰的一声,他整套衣服的定金就没了。但是坚持住,好好想想。门是被人锁上的,因此这里肯定还有别人,而唯一的藏身地点只可能是另外一间屋子,也就是隔壁。他转过身,仔细地研究床对面的镜子。
“安德鲁斯!”他对着镜子大喊,“安德鲁斯!”
低沉的声音穿过墙壁,听上去很遥远,但依然很清晰。
“你好啊,雷布思探长,很高兴见到你。”
雷布思几乎差点笑出来,但还是忍住了。
“我希望我也能说出同样的话。”他死死地盯着镜子,想象着安德鲁斯就站在镜子后面,在看着他。“你这创意不错啊,”他没话找话,以赢得时间来恢复力气,调整思维,“两个人在一个屋子里性交,而其他人可以透过双向镜免费观赏。”
“免费观赏?”声音似乎近了些,“不对,不是免费的,探长。每个人都要付钱。”
“我猜你在那边也设置了一台相机,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