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三(第8/23页)
“长官,能不能容我问一句,出什么事儿了?”
“你当然有权知道。”雷布思最终回答,却又不说话了。
“那是?长官?”
“布莱恩,说实话吧,我也不确定。就我所知道的——之所以强调是我所知道的,因为我想了很多,可能跟案情不完全相符。”
“那是有一件案子了?”
“还是听我讲完后,你自己判断吧。”现在轮到雷布思作报告了。他一边讲一边理清了思路。但是各个细节支离破碎,还有很多猜测的成分。他能看出来福尔摩斯正努力拼接,想拼出一幅完整的图。但存在一张完整的图吗?
“你看,就是这样。”雷布思开始总结,“我们已经找到一个瘾君子,身体里都是毒品,还是自己注射的。有一个提供毒品的人。死者身上有瘀青,其跟巫术有牵连;还有一个失踪的相机,一个断掉的领带夹,一些照片,以及一个被人跟踪的死者女友。看到问题了吗?”
“断点太多,无法展开调查。”
“所言极是!”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们”这个词引起了雷布思的注意。第一次,他意识到在这件事上他不再是一个人,不管“这”是什么事。这个想法令他感到一丝快慰,尽管醉意涌了上来,浓浓的困意缓缓击打他两边的太阳穴。
“我得去见一个人,调查一下女巫会,”他接着说,此刻对下面的步骤已胸有成竹,“你得跑一趟霍顿摄影工作室。”
“听上去很合理。”福尔摩斯评论说。
“他妈的必须应该合理!”雷布思喝道,“布莱恩,别忘了,我才是运筹帷幄的人,你就是个跑腿的。有什么进展,给我打电话。现在,出去!”
雷布思不是要故意装横。只是这个年轻人越说越近乎,听上去太温馨了,有点共谋的意味儿。雷布思觉得有必要划清界限,当然是他自己的错,福尔摩斯关门出去时,雷布思意识到了。他的错,他絮絮叨叨说了这么多,和盘托出,简直就是在倾诉,他还直呼其名,布莱恩。都怪那顿该死的午饭,“叫我芬莱就行”“叫我詹姆斯吧”“叫我汤米吧”……算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大家都是刚开始的时候很好,后来差了一些。万事都是在走下坡路,雷布思早就习惯了。他甚至喜欢被人记恨,喜欢激烈的竞争。这也算是干他们这一行的一点意外收获吧!
看来雷布思就是个混蛋。
布莱恩·福尔摩斯走出警局,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揣在口袋里,关节都红了。“你就是个跑腿的。”一句话就把自己打翻在地。他刚才还幻想着两个人关系处得很好呢,好得就像两个普通人的关系,不像两个条子的关系。布莱恩,早该放聪明点的。那为什么要做这些工作呢?他想都想不下去了。一切都那么模糊,纯粹是雷布思自己的事儿。根本就不是一个警察分内的工作。就是一个探长一时闲来无事,要当一会儿菲利普·马洛[5]解解闷。上帝啊,他们两个还都有别的正经工作可做呢,起码福尔摩斯自己有。反正他是不会去投入轻轻松松的缉毒工作,可是怎么会选了雷布思加入这项行动呢。他哥哥可曾经是法夫地区的第一号大毒枭。雷布思的警察生涯该因此彻底断送的,现在呢,局里却让他升了职。真是个他妈的邪恶、肮脏的世界!
他还得去拜访一位摄影师。说不定他可以顺便照张护照上的照片,卷起铺盖,一走了之,飞往加拿大、澳大利亚、美国。还找什么狗屁房子,干什么狗屁警察,伺候什么狗屁雷布思探长和他那寻找巫师的狗屁一套。
就这么一走了之!
雷布思在乱七八糟的抽屉里翻出几片阿司匹林,他一边下楼,一边把药片碾成碎末,送到嘴里。致命的错误!药沫把嘴里的唾液都吸干了,他根本无法下咽,连话都说不了。门卫正在啧啧地喝茶,雷布思一把抓过他的塑料杯,大口喝下温吞吞的茶水,然后咧咧嘴。
“你这是放了多少糖,杰克?”
“要是知道您老人家来喝茶的话,约翰,我肯定照您的口味儿调了。”
杰克一贯伶牙俐齿,能说会道,雷布思没见过比他更聪明的门卫了。他递回茶杯,走出警局,感到糖在他身体里甜得发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