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天(第5/7页)

克拉克合上书本。“俄国领事馆应该可以帮咱们的忙。”她建议道。雷布思缓缓点点头。他们听到外面有辆车停了下来。

“总算来人了,”另一名值班员说,“最好去把实验室准备一下,拜伦勋爵。”

辛普森伸手去拿他的书,却看到克拉克朝他晃了晃那本书。

“辛普森先生,介不介意把书留给我啊?我保证不会把它放到eBay上。”

年轻的辛普森看上去有些犹豫,不过同事一劝说,他还是答应了。于是,克拉克把书塞进自己的外套口袋里。雷布思则将目光转向了外面的门,只见盖茨教授推门进来了,他的眼睛有些肿,身后跟着柯特医生——这两位病理医生经常合作,这让雷布思觉得他俩是一个团队。难以想象他们工作之余却过着完全不同的生活。

“啊,约翰。”盖茨说着,伸出手来。他的手和屋里一样冰冷。“夜越来越冷了。哦,克拉克探员也在这里啊,肯定很期待走出前辈的阴影吧。”

克拉克很受刺激,却没开口说话,毕竟在她看来辩解没有任何意义,因为她早就摆脱了雷布思的阴影。雷布思也微笑着和面色苍白的柯特握了个手。11个月以前,柯特误以为自己得了癌症,恐慌不已,因而憔悴了不少,尽管他已经彻底戒烟了。

“约翰,你好吗?”柯特问道。雷布思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本应该由他来问,于是欣慰地点了点头。

“我猜是二号门,”盖茨说着,转向同事,“对不对?”

“事实上是三号,”克拉克告诉他,“我们觉得他可能是位俄国诗人。”

“不是托多罗夫吗?”柯特扬起眉毛,问道。克拉克给他看了看那本书,只见他眉毛扬得比先前更高了。

“医生,我没想到,你居然是诗歌爱好者。”雷布思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我们这是在外交吗?”盖茨扑哧一笑,“我们是不是应该去查看一下带毒的伞尖呢?”

“看上去他像被精神病人抢劫了,”雷布思解释道,“除非有什么毒药能让人的脸皮脱落。”

“坏死性筋膜炎就可以。”柯特咕哝着。

“化脓性链球菌也会这样,”盖茨补充说,“我觉得大家肯定还没碰到过这种情况呢,包括我在内。”雷布思听出,盖茨说这句话时有些沮丧。

钝器击打——法医的判断非常准确。雷布思坐在起居室里抽着烟,连灯都懒得开。政府已经明令禁止在工作场所以及酒馆吸烟,如今正准备限制人们在家抽烟。雷布思想,他们会采取什么措施呢。CD播放器里播放着约翰·亥特(John Hiatt)的专辑,音量调得很低,正在播放的曲子叫《举起每一块石头》(Lift Up Every Stone)。自雷布思在警局工作以来,别的什么事都没做成。但是,亥特却在用一块块石头砌墙,雷布思则躲在这面墙下偷窥周围那些黑乎乎的小东西。他想,假如歌词是一首诗的话,那位俄国诗人会如何描述自己的这一段生活呢。他们曾给俄国领事馆打过电话,但是没人接,连自动答录机都没有。于是他们决定暂时收工。验尸过程中西沃恩一直在打盹,惹得盖茨很是恼火。这都怨雷布思,是他让她一直待在办公室的,想激发她对悬案的兴趣。那些悬案让他很头疼,他希望它们能带给他一些温存的回忆。

雷布思把克拉克送回家,开车经过冷清的街道,到达马奇蒙特街,把车停在唯一的空车位上,这才回到自己在二层的公寓楼。当时天快亮了。起居室有一扇凸窗,那里摆着他的椅子,他曾下决心要把这里改造成卧室。沙发后面一直放着一套多余被褥,以备不时之需。他喝了一瓶威士忌——一瓶18年的高地猎场牌纯麦威士忌,上周末买的,如今瓶里只剩下一点了。香烟,酒水,再听点夜曲。这要是在以前的话,他肯定会很欣慰。但是,此时他想,等自己退休后这些东西还能不能一如既往地支撑他活下去呢?除了这些,他还有什么?

女儿在英国,和一名大学讲师同居了。

前妻搬去意大利住了。

酒馆。

他觉得自己退休后去开出租车不妥,也不该去为辩护律师做预审笔录,更无法像其他人那样“从头开始”——搬去西班牙的马贝拉、佛罗里达州,或者保加利亚。有些人则把养老金变成资产,专门给学生出租公寓——他认识一位探长就是靠这个,赚了一大笔钱。不过雷布思不屑于干那种麻烦事。他就会不停唠叨,嫌学生不是到处乱扔烟头把地毯烧个破洞,就是没及时清洗餐具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