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煤永老师和农(第4/8页)

“啊,怎么说呢?这都是些传说。可不知为什么,每次我来到这里,我就觉得自己真的成了某本书的作者,我脑海里通明透亮,种种情节层出不穷。可一离开读书会,幻觉就消失了。我将这事看作一个玩笑,一个大家对我开的善意的玩笑。”

“也不完全是玩笑吧。”农说,“您的才能大概属于那种隐形的。我设计园林时常碰到这种情况——我想说,张丹织老师同您看上去真像一对情侣。”

“您这样认为?可我已经有爱人了。”

洪鸣老师说着就从皮夹里抽出一张照片来给她看。农将那张照片在灯光下看了又看,口里不住地发出“啊,啊”的赞叹。

“她太漂亮了。”她将照片还给他,“可她今晚为什么不来?”

“她现在在乡下办一家书店,很快要有自己的读书会。我猜您最近在读《阿崎的海湾》这本书,对吗?”

“是啊,您真会猜!海湾为什么总要发怒?”

“我想是因为激情,因为爱吧。但也许可以不发怒,有一些别的方法来表达?人可以事后聪明,海湾却不能,对吗?”

“您真是名不虚传,我家小蔓对您崇拜得五体投地。不过她没告诉我她崇拜您的原因。我喜欢听您说话。这里就像、就像到处都能碰到知心朋友,每个人随时能敞开心扉。我还从未来过这种地方呢。沙门真了不起!”

“同沙门坐在一起的是云伯,大家叫他‘定海神针’,您觉得他像不像?”

“像极了!他是我所见过的老人里面最好看的!我真想将他读过的书全部读一遍。我要早点开始读文学书就好了,我现在有点明白我设计方面的弱点了。”农信赖地看着洪鸣老师这样说。

“您一点都不晚,请相信我。”

“我就是相信您,我觉得那本海湾的书是您写的。”

“哈,又一个!”洪鸣老师笑着说,“难道我的样子像一位作家?作家会像我这么健康吗?”

“作家就应该是很健康的,要不怎么能写出各式各样的感情?”

“嗯,有道理,也许某一天我忽然就朝这方面努力了。不过一走出读书会,我这些激情就都消失了。读书会的魅力就在这里。”

在离他俩较远的角落里,沙门正在小声对云伯说话。

“云伯啊,我觉得有一件事正在暗地里发生,可我又说不出那是什么事,我脑子里乱糟糟的。唉,丹织垂头丧气地走了,也不知她在想些什么。您觉得她的事会向好的方向转吗?”

“当然会。她多可爱。”

“可这并不是理由。”

“这就是理由。您刚才不是感到那种苗头了吗?”

沙门笑出了声,她恨不得狂笑一通,可她忍住了。她正在召开读书会,她得顾及影响。文老师今天没来,所以她满腹的心思没人可以诉说,这种心思又不宜向云伯诉说,因为是有点邪门的想法。

她抬起头来,看见那位出租车司机正在到处找她。奇怪的是他擦着她的裙边走过去好几次,却每次都没认出她。云伯微笑着,满怀兴趣地看着这一幕。

沙门接着又看见农和洪鸣老师一块站起来,走到外面去了。

“洪鸣老师见一位爱一位。”沙门对云伯说道。

“不要这样悲观,沙门。”云伯责备地说。

出租车司机小秦终于在云伯面前停下了。

“您在寻找一位女士,对吗?”云伯问他。

他点点头。

“可她今晚没来。您不要泄气。”云伯轻声说。

煤永老师令校长非常满意,因为他的教学创新不是表面的,他于不知不觉中让学生们扎扎实实地学会了一些生存的本领和开拓视野的方法。他现在教三个班,校长注意到他的学生们都比较沉着和机警,从未见到他们有过慌乱的时候。他们从走廊里匆匆走过,好像每个人都被前方的某种诱惑召唤着,生怕浪费了时光。工作时间越久,煤永老师对自己的工作的迷恋越深。他感到人心是个无底黑洞,虽然他认为自己的人生并不是特别成功,但他愿意他的学生们有更精彩的人生。为了这,他渴望将自己的经验通过特殊的方法注入他的教学中去。他最满意的学生是已退学的谢密密,但谢密密是个天才,是例外。他希望大多数普通学生能具有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朝气。他认为狭隘和保守是两大最可怕的敌人。每一位学生,将来不论选择什么职业,或被迫干什么工作,如果他们敢爱敢恨,就不负他今生的努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