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旁死尸(第6/9页)

带班的人谨慎地选择用词,“使用”和“雇用”,虽是一字之差,建筑公司的责任却大不相同。

“‘山’、‘岛’、‘青’三个人,是从哪儿来的?”

“招工的,不,是指导员领来的。详细情况我也不清楚。”

“那个指导员在什么地方?”

“咳,连是哪家的指导员我都不知道。为了汇拢人手,雇用了许许多多指导员哪。再说,指导员也不到我们这种地方来。”

“诸位都是从什么地方被领来的?”太田朝向陆续吃完了饭的工人们问道。到招募他们的地点去,也许能找到指导员。

“大都是山谷。这里山谷来的人最多,也有些是从外地招来的。” “外地指什么地方?”

“外出做工最多的三个地方,秋田、青森,岩手呗!”

“那三个人是什么时候离开这儿的?”

“五月末。我本想让他们再干一阵子,可他们说想回家。我们也没有办法。”

“他们说没说家在什么地方?”

“没特意打听。不过,从口音来看,象是青森县或者岩手县的人。”

“那三个人也是指导员从外地领来的吗?”

“这个,我不清楚,请你问他们吧,或许他们中间有谁是‘山’的好朋友呢。”

带班的人显得有些不耐烦了。要问带班的人的问题,也就是这些,所以,他的这句话,正中太田两人的下怀。可是,工人们谁都记不清楚叫“山”的这个人。而且,来自山谷的工人里,也经常有人起“山”这个假名字。

“带班,您的电话!”

“电话?哪来的?”

“办公室的管事打来的。”

带班的人轻轻咋了咋舌头,又仿佛叮嘱“少说没用的话”似的瞪了工人们一眼,转身朝办公室走去。有个工人趁机低声说:

“警察先生,那个叫‘山’的人,是三个月前在这儿的吧!那时和他一起干活的人,要是现在还在这儿,背定得被折磨死。”

“你是什么时候来的了”

“我来十天了。是上了招工头花言巧语的当,从山谷给骗来的,总想找机会逃跑。在这儿干活时间最长的人也不过是一个月。”

“‘山’大概是干了两个来月吧。”

“从外地来的人,要比我们干得时间长。他们就是离开这儿,也没有别的地方好去。”

“你们中间,真的没有‘山’在这里的时候就来了的人?”

刑警们越发失望,却不想就此罢休。即使有干活时间较长的人,或许也和带班的人一样,一问三不知呢。

“俺先前在这干了一阵子,就到别的地方去了,后来又回到这里。五月,俺正好在这个工地。”一个头缠毛巾、稍显衰老的人走过来说。大概干活时受了伤,他的右眼皮上敷块纱布,上面贴条橡皮膏,一副痛苦的表情。

“嗯,你那时候在这儿?”

刑警们象找到了救星似的,把目光转向贴橡皮膏的人。仔细一看,缠在头上的毛巾渗出斑斑血迹。原来,这条毛巾是当绷带用的。

“这么说,你知道‘山’的一些情况罗!”

“不知道。那三个人不知为什么,总是抱成一团,让人不好接近。”

“没唠什么家乡话吗?”

“抽完一袋烟啦,干完一天活啦,三个人就凑一起嘀嘀咕咕,听不见唠些什么。”

“你们没和他们三个唠什么吗?什么家里的人呀,家畜呀,或者女人啊。男人们在一块,和妻室久不联系,讲讲女人也是很自然的嘛。”

“警察先生,俺们可没有闲心讲女人。干完活,吃了饭,一心想睡觉。反正俺们都是让人使唤的苦力,最大的乐趣就是蒙头大睡。天一傍黑,女人们也不到宿舍这边来。其实,对女人来说,最安全的地方还是俺们这儿。”

周围面容枯槁的工友们点头赞同。恶劣的劳动条件,艰苦、危险的劳动,低营养的伙食,从这些人痛楚的体态上,丝毫显露不出强壮体力劳动者所特有的凶悍。

“这儿的条件太差了。”

“警察先生,管事贪污哟!您看看这饭,是人吃的吗?就这样的猪狗食,还和街里的饭馆一个价。”

“怎么,伙食费不是公司负担的吗?”

“在这儿,看病、吃饭都得自己掏腰包。这不,今天又是一块木头砸下来,把俺砸成这个样子。可管事却说,要让上头知道了,得追究俺的什么过失。还说,只不过蹭破点皮,咬牙挺挺,用手揉揉就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