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地乳(第5/27页)

“个个都宣称不知情。看来这块空地既不为任何人所有,这座堂宇亦不受任何人管辖,像颗路边的石子,压根儿无人问闻。”

路边的石子?万三以十手搔了搔额头。“倘若是路边的石子,便该由咱们町方探查?”

“话是如此。”但同心部屋中竟没人愿意出此勤务。“未料竟个个胆小如鼠。诸同侪平日以血气方刚驰名,听闻有凶贼暴徒作乱,哪怕扔下吃到一半的早饭也要赶赴现场,这回却个个意兴阑珊。”

难不成是被吓着了?万三说道:“毕竟这回的对手,可是有求必应的黑绘马呢。”

“有求必应?此等荼毒人命的不祥之物,岂可用有求必应形容?神佛可不会毫无缘由便取人性命。”

“不、不过,大人……”

“本官都知道。”

声称在这些黑绘马上写上名字,而且被写了名字的人真的魂归西天——光是这样写信自首的,含两封匿名的在内,便已多达八件。而且所有的受害人皆已确实亡故。

担忧被官府问罪而主动投案者,有三名;前来询问是否将为此被治罪者,有两名;还有挨不过罪恶感煎熬而自戕者,一名。

情势逼得志方再也按捺不住。

“这座堂宇——据传俗称缘切堂,但本官并未探得任何在此祈愿便可断缘之说,亦不见任何称此处为缘切堂的文献。唯一查到的记载,是境内有一专门祭祀山神的小祠。”

“山神?何谓山神?”

“不就是山之神?”

山?万三作势环视周遭说道:“咱们江户哪来的山?地势虽有高低,此处也的确位于坡道之上,但也称不上山吧?要说江户有什么山,大概仅有那寒酸的富士讲所膜拜的富士山吧。哪可能有什么山神?”

“但文献上的确如此记载,本官又能奈何?”话毕,志方迈步踏进了荒地。总不能老站在原地干瞪眼。

走到一半回过头去,看见万三与众小厮竟还呆立路旁。志方狠狠瞪着胆小如鼠的手下斥道:“还站在那儿做什么?”

“噢,这……”

“没什么好解释的。”志方怒斥道。

此等不法行径,岂可放任不管?倘若遇上什么束手无策的不幸,将之推托为鬼神作祟,也未尝不可。世间的确不乏此类非得如此看待方得以排解的无奈。

但假借神佛法力取人性命,可就不容宽恕了。即便这真是祈祷应验的结果,应允此类祈求者必是恶鬼邪神,祭祀此等神鬼者必为淫祠邪教。况且,于社会上蔚为流行,百姓趋之若骛,更是法理难容。毕竟真有人丧命。姑且不论此神佛灵验之说究竟是虚是实,出了人命毕竟是事实。若知此法可置人于死地而用之,即便不是亲自下手,亦与亲手杀人无异。至少,志方是如此认为。

不论是信其有而写,抑或不信其有仍信笔涂鸦,只要在绘马上写了人名,便是犯了忤逆政道之恶行、违背人伦之凶行。不过,吸引百姓犯下此恶行的,想必是无须亲自下手、便可取人性命的简便。既未亲下毒手,欲以在绘马上写名为由将人治罪,恐怕也难以做到。

一有人写,便真有人丧命——若是出于惊惧而出面自首,或未自首但心生悔意,便还说得过去。但想必或多或少,亦有人见仇人丧命而暗自窃喜。

此等不法之徒,岂可任其胡作非为?这座堂宇,绝不可放任不管。

事实上,如今世间并不平静。据传,北国有名曰三岛夜行之山贼横行,西国则有名曰蝙蝠之海盗肆虐。值此乱世,轻视人命的确可能大行其道。如此一想,或许人人都将怪罪到官府头上。若是如此,此事更得严加查办。

还不快过来!志方再度怒斥道。

万三朝小厮使了个眼色,弯着腰屁股抬得老高地踏上荒地,像个窃贼般小心翼翼地走了起来。

“有什么好怕的?根据坊间传言,此处在子时最是热闹,而此时可仍是日正当中。百姓都不怕,当差的有什么好怕的?”

“大人,小的并没有怕。”

“没怕?瞧你都给吓成这副德行了。当差的岂能轻易听信坊间流言?即便传言属实,也不代表此处是个生人勿近之地。传说仅提及名字被写上绘马者必死,可没说走近便将遭不测。”

这小的也知道,万三说着,再度停下脚步,环视周遭。“不过,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