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拉诺夜总会的枪声(第7/21页)

冷情的红发女郎在唱一首冷情的歌,那副嗓子似乎可以劈开柴火。重新出现的舞女穿上了黑色紧身衣,还有丝质帽子,跳的还是同样的舞步,只是列队稍有不同。

乐曲柔和下来,一个黄皮肤的高挑苦情歌手垂眼站在琥珀色的灯光下,那象牙质地的音色在吟唱一些非常久远的伤心事。

马尔文啜起饮料,就着昏暗的灯光咬下三明治。托尼·阿科斯塔年轻、严肃的脸庞在他身后模糊不清。

苦情歌手离开舞台,出现短暂空隙,所有灯光突然一齐熄灭,除了乐队谱架上方的灯,还有桌子边弧形通道入口上方暗淡的琥珀色灯光。

尖锐的叫声划破漆黑。有一个白点在屋顶下方明灭不定,落到舞台边的斜坡上。灯光照射下,众人的脸庞成了粉笔白。四处星星点点地亮着香烟的红点。四个高挑的黑人在灯光下移动,肩头抬着白色的木乃伊棺椁。他们按着一定的节奏缓缓走下斜坡。他们戴着埃及人的白色头巾,以及白色皮革的腰带,白色的凉鞋鞋带一直绑至膝盖。四肢黝黑光滑的皮肤宛如月光下的黑色大理石。

他们来到舞池中央,慢慢立起棺椁,直到棺椁的盖子向前落到地上。白布包裹的人形慢慢地、十分缓慢地向前倾倒——宛如最后一片树叶慢悠悠地从枯树上落下。人形颤颤巍巍,伴随着密集的鼓点,砰然落地。

灯光熄灭,点燃。站直的人形不停旋转,一个黑人往不同的方向转动,将白布缠绕在自己身上。白布祛尽,强光之下是一个浑身金光闪闪,四肢雪白光滑的女孩,她的胴体在空气中熠熠生辉,被四个黑人像垒球一样迅速地来回抛接。

接着,音乐转成了华尔兹,女孩翩然起舞,辗转在乌木立柱一般的黑人之间,近在咫尺,却没有一点肌肤之亲。

舞蹈结束。掌声如潮水般袭来。灯光湮灭,大厅重新陷入黑暗,之后所有的灯一齐打开,女孩和四个黑人已然人去台空。

“我敢打赌,”托尼·阿科斯塔吸了口气。“哦,打个赌。那个女孩是阿德里安小姐,对吗?”

马尔文慢吞吞地说:“对啊。还有点小意思。”他又点燃支烟,四处张望。“托尼,还有个身穿黑白两色衣服的人。看样子是杜克本人。”

杜克·塔戈正站在弧形通道的一头起劲地鼓掌。脸上露出恣意的笑容,似乎喝了酒。

一条胳膊越过马尔文的肩头,摆弄起马尔文手肘边的烟灰缸。那人散发出浓重的酒气。马尔文缓缓回头,抬眼看见申韦尔汗津津的脸,就是杜克·塔戈那个醉醺醺的保镖。

“黑人还有白人妞,”申韦尔口齿不清地说。“恶心。下贱。真他妈下贱。”

马尔文悠悠一笑,稍微挪动了下椅子。托尼·阿科斯塔瞪圆了眼睛盯着申韦尔,嘴唇抿成了一条细线。

“是扮成黑人,申韦尔先生。不是真的黑人。我喜欢。”

“谁他妈的管你喜不喜欢?”申韦尔脸上的表情是想知道的。

马尔文含蓄一笑,香烟搁在烟灰缸边沿。他又把椅子拉远了点。

“还以为我想抢了你的工作,申韦尔?”

“是啊。我也欠你一巴掌呢。”他收回烟灰缸边上的手,在桌布上擦干净,握紧拳头。“就现在?”

一个侍应抓住他的胳膊,让他转了个向。

“先生,你找不到自己的桌子了?这边走。”

申韦尔拍拍侍应的肩膀,试图用另一条胳膊勾住他的脖子。“好极了,我们一起喝一杯。我不喜欢这些人。”

他们走远了,消失在桌子之间。

马尔文说:“让这地儿见鬼去吧,托尼。”他闷闷不乐地盯着乐台,眼神变得决绝。

金发女孩穿着带白毛领的白外套出现在贝壳型的舞台边上,走到背面,又在不远处现身。她沿着包厢一直走到塔戈站立的地方,钻进两间包厢之间的空隙,消失不见了。

马尔文说:“是啊。让这地儿见鬼去吧。托尼,我们走,”低沉的嗓音透露出怒气。接着又变得紧绷,极其轻柔:“不——再等等。我看见了另一个我不喜欢的人。”

那个人站在如今空空荡荡的舞池远处。他正沿着弧形的边缘穿过桌子。没戴帽子的他看上去略有不同。然而,苍白消沉的脸还是面无表情,双眼离得很近。他还年轻,不会超过三十,但已经有了谢顶的困扰。左臂下略微突起的手枪几乎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从琼·阿德里安的套房里面逃走的就是这个男人。